她从檀木柜的深处请出未拆封的月光，旋上门锁的瞬间，咔哒声像命运的齿轮咬合。随后关了灯，黑夜在他们的背上飞。
温筱檎在黑暗里引着他的手走。
“看着我，陈谦。”她捧起他的脸，望进他潮湿的眼底：
“记住，接下来发生的每一秒，都不是因为‘冲动’。”
“是因为你被完整地接纳，包括你所有的不安、自卑、狼狈···以及这份孤勇的爱。”
陈谦抖了抖，“好......”
少年在她掌心下起伏如小船，她一遍遍抚过，直到那紧绷的颤抖化作无声的呜咽。
“慢...慢点。”
温筱檎带笑的吻落在他的颈间，“沉不了，我的港湾吃得住你的风浪。”
陈谦在她的怀里，成了归港的船
...
温筱檎吻了吻他汗湿的鬓角，声音有点哑，满是餍足后的慵懒：
“...小石像的力气，似乎能用在我的节奏里呢。”
“做得真棒。”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射在温筱檎的锁骨上，那里有几点红痕。而先醒来的是陈谦，他昨夜不知何时被抱回家，还被清洗了身子，换上校服。
他发现自己的睡姿尤其奇怪——半个身子压在温筱檎的手臂上。手臂血液不通，已经泛红。
他立刻弹起来，又发现她锁骨上的淤痕，像触电一般皱起眉头。他极羞耻极懊恼，却被一种奇异的占有欲所满足。
陈谦正对着那淤痕发呆，衣角被人扯了扯，“嚯，醒啦？”
他难得正面回答这人的问题。“嗯，醒了。”声音里有刚睡醒的沙哑，感受到温筱檎的目光，他的耳根就要滴血，也坐不下去了。从嘴里蹦出一句打着颤的“我去做饭”便下床离开。
他研究着温筱檎的厨房，在冰箱里找到二人份的鸡蛋、牛奶、面包，自顾自地开火、热锅、打蛋。
做好了简单又不易翻车的早饭，他挖出两个碟子，分配好早饭。
想到温筱檎喜欢喝酒，他倒出柜台上的梅子酒，上网搜了搜，按3:7的比例配了雪碧，递给刚从卧室里出来的人。
温筱檎绕过饭桌，示意陈谦接过手里的杯子和药片，声音比起床时沉了两分，一字一句，缓慢清晰：“陈谦，我不在的时候，你连命都敢扔在一边不管了，是吗？”
不是疑问，是冰冷的陈述。
“我错...了，我...”陈谦喉咙发紧，自知解释太苍白，他垂下眼，避开她灼人的视线，接过水和药，一并吞下，
他盯着杯底，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你为什么有这个......”
话一出口，他顿感乌云压顶，而温筱檎的回复就是那场腥风血雨。果然，这句话带他走进了温筱檎的过往。
“这条硌脚的路，我走过。你有的，我也有。你要治，我也要治。
无论校里还是校外，饮着自己的血来止渴也要好好过，听见了吗？”
陈谦点点头。
温筱檎的目光掠过桌上简单的早餐，再落回那张苍白的脸上。她忽然扯了下嘴角。那笑淡得很，却撑破气氛。再开口，是微妙的调侃。
“开饭。尝尝小石像......的手艺。”她停顿得微妙，陈谦从沉痛的气氛里缓过来时，又被这句话羞红了脸。
温筱檎刚咬去面包的一角，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身子抖了一下。她轻声发问：“陈谦，你的父母...知道你没回家么？”
陈谦不觉得惊讶，“妈妈和爸爸离婚了。爸爸犯了遗弃罪，在坐牢。妈妈在精神病院。”
她手中的叉子悬停半空，煎蛋的热气袅袅上升，模糊了她的脸。她放下餐具，声音稳而沉：“什么时候的事？谁在办手续？”
他专注地回忆，“半年前。舅舅办的，但他...是来要钱的，把妈妈存折拿走了。”
温筱檎倒吸了一口凉气，“报警了吗？”
“报了，正在拘留。”
“学校档案留的谁的联系方式？”
“舅舅的。但他不接电话。”
陈谦一直以来都不觉得有什么。可他看着她的神情，却也跟着哀伤起来。
“嗯。”温筱檎顿了一顿，“你们学校的教导处电话，有么？”
“有。”
“拿过来。”
温筱檎擦干手，先拨通了市未成年人保护中心的24小时热线。
“您好，我要报告一个未成年人监护缺失的紧急情况。···我是孩子母亲的朋友，知情人温筱檎，联系电话是···请记录并指派社工跟进，稍后我会提供更详细的证明材料。”
第二个电话，拨给学校教导处。
“主任您好，我是温筱檎。陈谦的情况严重，需要向您汇报。”
“请讲。”主任的声音带着公事公办的谨慎。
“陈谦生母王某现于市精神卫生中心住院，主治医生诊断为无民事行为能力人，稍后我会请医院出具相关证明。”
“原法定监护人，孩子的舅舅周某，因涉嫌侵占、挪用王某的财产，目前正被警方调查，处于失联或无法履职状。具体情况警方可核实，我稍后提供报案回执或警方联系方式
陈谦目前处于事实无人监护状态。我了解到您这儿下周有重要竞赛，陈谦需要稳定的支持。
我向市未成年人保护中心报告了情况，申请紧急介入。中心社工稍后可能会与您联系。
请暂时将我的号码备注在陈谦的档案中，作为临时应急联系人。涉及陈谦的事务，优先联系我。
在收到医院证明、警方情况说明、未保中心介入函之前，暂缓处理任何需要法定监护人签字的重大事务。
最后，保留这段录音。我在24-48小时内，将上述提到的初步证明材料正式送达贵校或教育局相关部门。”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长时间，只听得到主任的呼吸声。
“……明白了，温女士。”主任的声音变得异常严肃，“请您尽快将材料送达，注意保持电话畅通。”
陈谦无意识摩挲着桌布的手停了下来，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温筱檎的侧脸，心里一阵暗涌。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见有人为他而战斗。他想过被人收容，但他独独没想过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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