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窗外的蝉鸣像被按下了循环播放键，黏稠的热浪裹着柏油马路的味道钻进开了条缝的窗户。

贺峻霖趴在书桌前，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断断续续的线条，最终还是烦躁地把笔一扔，盯着习题册上那道解不出的物理题发呆。

空调显示屏上的数字停在26℃，但他觉得浑身的热气都散不出去，尤其是后颈那块，黏糊糊的全是汗。

手机在桌角震动了两下，屏幕亮起时映出三个大字：严浩翔。

手机在桌角震动了两下，屏幕亮起时映出三个大字：严浩翔。

贺峻霖的指尖在屏幕上悬了两秒，还是按了接听键。

“喂？”

他的声音带着点没睡醒的沙哑，其实刚从习题堆里抬起头而已。

“下楼。”电话那头的声音清清爽爽，像冰镇过的气泡水，“给你带了好东西。”

贺峻霖皱了皱眉，起身时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什么好东西？我这题还没——”

“来了就知道。”严浩翔没等他说完就挂了电话，听筒里只剩下忙音。

贺峻霖对着手机屏幕撇了撇嘴，还是转身抓了件短袖套上。

下楼时正好撞见妈妈从厨房端着切好的西瓜出来，“去干嘛呀？”

“严浩翔找我。”他换鞋的动作飞快，手指已经碰到了门把手。

“那孩子，天天就知道找你玩。”妈妈笑着摇摇头，“记得早点回来吃晚饭。”

“知道啦！”

防盗门“咔哒”一声关上，楼道里的风带着点阴凉吹过来，贺峻霖深吸一口气，刚走到单元门口就看见那辆熟悉的黑色自行车。

严浩翔单脚支着地面，白T恤被风吹得轻轻扬起，手里拎着个透明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两瓶冰镇的橘子味气泡水。

“喏。”

严浩翔把其中一瓶递过来，瓶身外面凝着的水珠蹭到贺峻霖手背上，凉得他一个激灵。

“谢了。”贺峻霖拧开瓶盖咕咚咕咚灌了两口，气泡在舌尖炸开，带着甜丝丝的橘子味，把积攒了一下午的烦躁冲散了大半。

“物理题做傻了？”

严浩翔看着他嘴角沾着的水珠，伸手想替他擦掉，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转而挠了挠自己的头发。

贺峻霖往后退了半步，把没喝完的气泡水抱在怀里：“不然呢？不像某些人，脑子像装了计算机，什么题都会。”

“那道题我会。”严浩翔跨上自行车，一只脚踩在脚踏上，“上来，带你去个地方，顺便给你讲题。”

“去哪？”贺峻霖挑眉。

“秘密基地。”严浩翔冲他眨了眨眼，阳光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贺峻霖犹豫一下，还是抓住了后座的车把，小心翼翼地坐了上去。车座被晒得有点烫，他忍不住动了动。

“坐稳了。”严浩翔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带着笑意。

自行车缓缓驶动，穿过小区里种满梧桐树的小路。风把两人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贺峻霖闻到严浩翔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混着阳光的味道，莫名让人觉得安心。他偷偷抬头，能看到严浩翔挺直的后背，T恤被风吹得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年清瘦却有力的线条。

“抓紧点，要加速了。”

贺峻霖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严浩翔的衣角，布料被汗水浸得有点潮。自行车穿过热闹的街道，拐进一条安静的小巷，最终停在一栋老旧的居民楼前。

“到了？”贺峻霖跳下车，看着眼前斑驳的墙壁，“这就是你说的秘密基地？”

严浩翔从车筐里拿出一个皱巴巴的笔记本，冲他扬了扬下巴：“跟我来。”

楼道里没有灯，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严浩翔熟门熟路地爬上三楼，在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前停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

“咔哒”一声，门开了。

房间不大，空荡荡的，只有角落里堆着几个旧纸箱。但窗户很大，阳光毫无保留地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窗外是一片绿油油的屋顶，几只鸽子扑棱着翅膀飞过。

“这是……”贺峻霖走到窗边，惊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我奶奶以前住的地方，后来她搬走了，房子就空下来了。”严浩翔把笔记本放在窗台上，“我偶尔会来这儿待着。”

贺峻霖转过身，看着严浩翔在房间里忙碌的身影。他把纸箱挪到一边，腾出一块干净的地方，又从包里拿出一块格子布铺在地上。

“坐吧。”严浩翔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把你的题拿出来，我给你讲。”

贺峻霖这才想起自己忘了带习题册，懊恼地拍了下额头：“我忘带了。”

严浩翔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没事，我记得那道题，我笔记本上记着呢。”

他翻开笔记本，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解题步骤，旁边还有几个小小的批注。贺峻霖凑过去看，鼻尖几乎要碰到严浩翔的肩膀。

“你看，这里应该用这个公式……”严浩翔的声音很低，温热的气息拂过贺峻霖的耳廓，让他忍不住红了脸。

他努力想集中精神听题，但注意力总是不自觉地飘走。他闻到严浩翔身上的味道，看到他握着笔的手指修长干净，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把他的睫毛染成了金色。

“听懂了吗？”严浩翔转过头，正好对上贺峻霖的目光。

贺峻霖慌忙移开视线，心脏“砰砰”地跳个不停：“啊……差不多懂了。”

严浩翔显然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却没点破，只是合上笔记本，拿起那瓶没喝完的气泡水递给他：“再喝点？”

“嗯。”贺峻霖接过水，又喝了两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却没能压下心里的燥热。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的蝉鸣和偶尔传来的鸽子叫声。贺峻霖看着窗台上的那盆仙人掌，它歪歪扭扭的，却长得很精神。

“你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他没话找话地问。

“小时候跟着奶奶来过几次，后来她走了，我就自己找过来了。”严浩翔靠在墙上，看着窗外，“这里很安静，适合想事情。”

贺峻霖点点头，确实很安静，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偷偷看了一眼严浩翔，发现他也在看自己。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贺峻霖看到严浩翔的眼睛很亮，像盛满了星星的夜空。他突然想起昨天在学校走廊里，严浩翔被女生堵着要联系方式，他站在不远处，看着严浩翔礼貌地拒绝，心里竟然有点不舒服。

“那个……”贺峻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什么？”严浩翔的声音很轻。

“没什么。”贺峻霖低下头，看着自己手里的气泡水瓶，“就是觉得……这里挺好的。”

严浩翔笑了笑：“喜欢的话，以后可以常来。”

“真的？”贺峻霖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

“真的。”严浩翔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放在贺峻霖手里，“这个给你，以后想来随时来。”

钥匙沉甸甸的，带着严浩翔的体温。贺峻霖捏着钥匙，指尖微微颤抖：“那你呢？”

“我？”严浩翔挑眉，“我随时都有空。”

阳光穿过窗户，在两人之间投下一道温暖的光带。贺峻霖看着严浩翔的笑脸，突然觉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甜甜的，像喝下去的气泡水。

“严浩翔。”

“嗯？”

“你说……我们会不会一直这样？”

严浩翔愣了一下，随即认真地点点头：“会的。”

他的声音很坚定，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贺峻霖心里漾起一圈圈涟漪。

蝉鸣依旧，夏日漫长。贺峻霖握紧了手里的钥匙，看着眼前的少年，突然觉得，这个夏天好像有点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