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清晨的闹钟还没响，贺峻霖就醒了。窗外的天刚蒙蒙亮，带着点青灰色的凉意，他摸了摸枕头底下的手机，屏幕上显示六点半——比平时醒得早了整整四十分钟。

指尖在被子上无意识地划着圈，脑海里却反复回放着昨晚严浩翔欲言又止的样子。路灯的光落在他眼里时，像把碎掉的星星揉了进去，那句没说出口的话，像颗泡在水里的豆子，在贺峻霖心里悄悄发了芽。

“贺峻霖！起床没？”妈妈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带着煎蛋的香气，“浩翔是不是该到了？”

他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套衣服的手都有点抖。抓起书包往门口冲时，正撞见妈妈端着盘子出来，看见他乱糟糟的头发直笑：“急什么？先把牛奶喝了。”

“来不及了！”贺峻霖抓起桌上的牛奶，咕咚咕咚灌下去，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却没压下心里的燥热。

防盗门刚拉开一条缝，就看见严浩翔站在楼下的梧桐树下。晨光透过叶隙落在他身上，把白T恤染成了淡淡的金色，手里拎着两个白色的塑料袋，隐约能看到里面的豆浆杯在晃。

“早。”贺峻霖跑下去，头发被风一吹更乱了。

严浩翔抬头看他，眼里带着点笑意：“没睡醒？”

“才没有。”贺峻霖嘴硬，伸手想把翘起的头发按下去，却被严浩翔按住了手腕。

“别动。”对方的指尖轻轻拂过他的额发，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这样挺好。”

温热的触感从头皮传过来，贺峻霖的耳朵“腾”地一下红了。他慌忙别过脸，假装看塑料袋里的早餐：“买了什么？”

“你爱吃的甜豆浆，还有刚炸好的油条。”严浩翔把其中一个袋子递过来，“趁热吃。”

塑料袋里飘出油条的香气，混着豆浆的甜味，是属于清晨的温暖味道。贺峻霖咬了一口油条，酥脆的外壳在嘴里裂开，烫得他直呼气，却舍不得松口。

“慢点吃。”严浩翔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到他嘴边，“沾到嘴角了。”

贺峻霖下意识地张嘴，让对方把纸巾按在自己唇角。指尖碰到皮肤的瞬间，两人都顿了一下，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严浩翔的手很快收了回去，转而跨上自行车：“走了，去学校。”

这次贺峻霖没抓衣角，而是轻轻扶住了严浩翔的腰。隔着薄薄的T恤，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体温和隐约的肌肉线条，他的手指忍不住蜷缩了一下，像握住了团柔软的云。

自行车穿过安静的街道，晨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豆浆杯在车筐里轻轻晃，甜香随着风飘过来，贺峻霖看着严浩翔的后背，突然觉得这一路太短了。

“对了，”严浩翔的声音从前面传来，被风吹得有点散，“运动会的接力，我们班报了混合组，你跟我一组第四棒。”

“第四棒？”贺峻霖愣了一下，“不是最后一棒最关键吗？你怎么不跑？”

“想跟你一起跑最后一段。”严浩翔说得很轻，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而且你反应快，接棒肯定稳。”

贺峻霖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软乎乎的。他想起以前上体育课，自己总被老师说“接棒手忙脚乱”，还是严浩翔站在旁边教他：“手腕抬高点，别紧张，我会把棒送你手里。”

“那要是掉了怎么办？”他小声问。

“掉了就捡起来再跑。”严浩翔的声音带着笑意，“有我在呢。”

自行车停在学校门口时，早自习的铃声刚响。贺峻霖跳下车，手里还攥着没喝完的豆浆杯，杯壁上的水珠蹭到校服上，洇出小小的湿痕。

“晚上老地方？”严浩翔把自行车往车棚推，回头问他。

“嗯。”贺峻霖点点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车棚拐角，才转身往教学楼跑。

早读课背英语单词时，贺峻霖总走神。目光落在窗外的梧桐树上，想起清晨严浩翔指尖拂过他头发的触感，像羽毛轻轻扫过心尖，有点痒，又有点甜。

同桌撞了撞他的胳膊：“看什么呢？老师盯着你呢。”

他慌忙低下头，假装认真地读单词，眼角的余光却瞥见斜前方的严浩翔。对方正低头写着什么，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握着笔的手指修长干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严浩翔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突然转过头，正好对上他的视线。两人都没躲开，四目相对的瞬间，贺峻霖看到对方眼里的笑意，像藏了颗糖，甜得让他心跳漏了一拍。

他慌忙低下头，脸颊烫得厉害，连带着读单词的声音都有点发颤。

课间操时，体育委员站在讲台上喊：“接力赛的来操场集合，排下棒次！”

贺峻霖跟着严浩翔往操场走，路过公告栏时，又看到昨天那个递情书的女生。她站在不远处，手里攥着个粉色的信封，眼睛一直盯着严浩翔，像是在鼓足勇气。

贺峻霖的脚步慢了半拍，心里莫名有点堵。

“怎么了？”严浩翔回头等他，“走快点。”

“没什么。”他摇摇头，快步跟上，却忍不住又往公告栏的方向看了一眼。女生已经转身跑了，粉色的信封还捏在手里。

操场的塑胶跑道被晒得发烫，体育委员拿着名单点人：“严浩翔第三棒，贺峻霖第四棒，正好接棒。”

两人站在跑道上练习接棒，严浩翔握着接力棒递过来，贺峻霖的手刚碰到棒，就被对方轻轻捏了一下指尖。

“专心点。”严浩翔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笑意，“别想别的。”

贺峻霖的脸又红了，手忙脚乱地接过硬棒，指尖还残留着对方的温度。他转过身往前跑，心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身后传来严浩翔的笑声，清脆得像风铃。

放学时，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贺峻霖背着书包走到车棚，看见严浩翔已经在等他，自行车筐里放着个小小的帆布包。

“里面是什么？”贺峻霖好奇地问。

“秘密。”严浩翔跨上车，冲他扬了扬下巴，“去了就知道。”

还是那条熟悉的小巷，还是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打开门时，贺峻霖发现窗台上多了个小小的玻璃罐，里面插着几支白色的小雏菊，是他昨天随口说喜欢的花。

“你什么时候买的？”他惊讶地走过去，指尖轻轻碰了碰花瓣。

“中午路过花店，看到挺好看的。”严浩翔把帆布包放在桌上，从里面掏出个相框，“还有这个。”

相框里是张拍立得照片，是去年校庆时拍的。照片上的贺峻霖正张着嘴大笑，手里举着半块蛋糕，奶油沾在鼻尖上，而旁边的严浩翔正低头看着他，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你什么时候拍的？”贺峻霖拿起相框，指尖抚过照片上的自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就校庆那天，你吃蛋糕像只小花猫的时候。”严浩翔坐在地毯上，看着他，“一直没来得及给你。”

贺峻霖把相框放在窗台上，和小雏菊并排摆着。夕阳的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给玻璃罐镀上了层金边，也给照片上的两人笼上了层温暖的光晕。

“严浩翔。”他突然开口。

“嗯？”

“昨天……你想跟我说什么？”

严浩翔愣了一下，低头看着地毯上的纹路，手指无意识地划着圈。夕阳的光落在他的侧脸上，把他的睫毛染成了金色，沉默了很久，才抬起头看着贺峻霖。

“没什么。”他笑了笑，眼神却有点飘忽，“就是想说明天早上的豆浆，要不要换咸的试试。”

贺峻霖心里有点失落，像咬了口没熟的西瓜，有点涩。但他没再追问，只是点点头：“好啊，试试咸的。”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的麻雀在叽叽喳喳地叫。贺峻霖看着窗台上的照片，突然觉得，有些话就算没说出口，也像晨光里的豆浆，藏着甜甜的暖意。

也许不用急着问答案。

他转头看向严浩翔，对方正看着他，眼里的光比夕阳还亮。贺峻霖突然笑了，像想起什么好玩的事：“你还记得上次运动会，你跑100米摔了一跤吗？”

严浩翔的耳尖红了：“提那个干嘛？”

“因为你摔了还爬起来接着跑，最后居然还拿了第三。”贺峻霖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当时我就在看台上喊，严浩翔你好傻啊。”

“那你还哭得稀里哗啦的。”严浩翔挑眉，“下来还拉着我的胳膊问疼不疼，眼泪蹭了我一袖子。”

“我才没有！”贺峻霖嘴硬，脸颊却有点热。

“就有。”严浩翔凑过来，声音压得很低，“当时我就想，以后不能再让你哭了。”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贺峻霖的心跳又开始不听话。他看着严浩翔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里清晰的自己，突然觉得，这个傍晚的风，好像都带着点甜。

也许有些答案，不用等对方说出口。

就像此刻，晨光里的豆浆，夕阳下的雏菊，还有身边这个人眼里的光，已经把答案写得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