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周五的午后突然变了天。早读时还透着暖意的阳光，到第三节课就被厚厚的乌云遮得严严实实，窗外的风卷着梧桐叶乱晃，闷雷在远处滚过，像是在酝酿一场大雨。

贺峻霖盯着物理课本上的电路图发呆，笔尖在草稿纸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伞。昨天放学时严浩翔说今天可能有雨，让他记得带伞，结果早上出门时天还晴着，他就把伞落在了玄关的鞋柜上。

“看样子要下大雨。”同桌扒着窗户往外看，“早知道就听我妈话带伞了。”

贺峻霖心里也有点慌。他家离学校不算近，平时骑车十五分钟，要是下雨……他下意识地往斜前方看，严浩翔正低头演算数学题，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仿佛窗外的风雨都与他无关。

也许，他会带伞吧？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贺峻霖就觉得脸颊有点热，赶紧低下头假装看题，耳朵却悄悄竖起，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放学铃响时，豆大的雨点终于砸了下来，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窗上，瞬间连成了雨帘。教室里炸开一片哀嚎，大家都在翻书包找伞，贺峻霖把书包翻了个底朝天，果然没找到那把蓝色的折叠伞。

“没带伞？”严浩翔的声音突然在旁边响起。

贺峻霖吓了一跳，抬头看见对方已经收拾好书包，手里拎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伞柄上还挂着个小小的挂饰——是去年贺峻霖送他的生日礼物，一只歪歪扭扭的小熊。

“嗯。”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早上忘带了。”

“意料之中。”严浩翔笑了笑，把伞往他那边递了递，“走吧，送你回家。”

“不用不用，我自己……”贺峻霖想说自己可以等雨停，话没说完就被严浩翔打断。

“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对方拎起他的书包往肩上一甩，“再磨蹭食堂的糖醋排骨都要被抢光了。”

贺峻霖被他拉着往外走，穿过拥挤的走廊时，肩膀时不时碰到一起。雨幕里的校园显得格外安静，只有雨声和两人的脚步声。严浩翔把伞往他这边倾斜了大半，自己的半边肩膀很快就被雨水打湿，深色的校服贴在身上，勾勒出清瘦的轮廓。

“伞往你那边挪挪。”贺峻霖伸手想把伞推过去，却被严浩翔按住了手。

“没事，我不冷。”对方的指尖带着雨水的凉意，触碰到他的皮肤时，贺峻霖忍不住缩了一下。

两人并肩走在雨里，伞下的空间很小，能清晰地听到对方的呼吸声。贺峻霖闻到严浩翔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混着雨水的清新气息，莫名让人觉得安心。他偷偷看过去，发现对方正看着前方的路，睫毛上沾了点细小的雨珠，像落了层星星。

“其实……”贺峻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打破沉默，“今天体育课练接棒，我好像进步了。”

“嗯，看到了。”严浩翔转过头，眼里带着笑意，“比上次稳多了。”

“那是因为你递得准。”贺峻霖有点不好意思，踢了踢脚下的水洼，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

“是你接得好。”严浩翔说得很认真，“你一直都很厉害。”

贺峻霖的心跳漏了一拍，慌忙低下头，看着两人交叠的影子在水洼里晃动。雨下得更大了，伞骨被风吹得微微发颤，严浩翔把他往自己这边拉了拉，避免被斜飘进来的雨水打湿。

肩膀靠得更近了，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体温透过湿透的校服传过来。贺峻霖的脸颊突然烧了起来，连带着耳朵都变得滚烫。

走到小区门口时，雨势终于小了点。严浩翔把书包递给他，自己的肩膀已经湿透了，头发贴在额头上，水珠顺着下颌线往下滴。

“上去吧，别感冒了。”他往后退了半步，把伞塞到贺峻霖手里，“这伞你先用着。”

“那你怎么办？”贺峻霖愣住了。

“我家离得近，跑回去就行。”严浩翔笑了笑，转身就冲进了雨里。

“严浩翔！”贺峻霖喊住他，看着他在雨幕里奔跑的背影，突然觉得心里有点堵，“明天……明天要不要来我家写作业？我妈说要做可乐鸡翅。”

严浩翔停下脚步，转过身冲他挥了挥手，声音被雨声模糊了大半，却清晰地传到他耳朵里：“好啊！”

贺峻霖站在单元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握着那把还带着对方温度的伞上楼。打开门时，妈妈正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闻到他身上的湿气皱了皱眉：“怎么淋成这样？没带伞吗？”

“嗯，严浩翔借我的。”贺峻霖把伞靠在门边，“对了妈，明天严浩翔来家里写作业，他说想吃你做的可乐鸡翅。”

“这孩子，还挺会点菜。”妈妈笑着擦了擦手，“行，明天我多买点鸡翅。”

晚饭时，贺峻霖看着窗外渐渐放晴的天空，心里却总想着严浩翔湿透的肩膀。他把那把黑色的伞撑开晾在阳台，手指轻轻碰了碰那个小熊挂饰，突然觉得，这把伞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第二天早上，贺峻霖特意起了个大早。他把书桌收拾得干干净净，还从冰箱里拿出牛奶倒进玻璃杯，放在严浩翔可能会坐的位置上。妈妈看着他忙碌的样子直笑：“不就是浩翔来写作业吗？紧张什么？”

“我才不紧张。”贺峻霖嘴硬，却在听到敲门声时，心跳瞬间快了半拍。

打开门，严浩翔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新鲜的草莓。他换鞋时，贺峻霖注意到他的喉咙有点哑，像是感冒了。

“你是不是感冒了？”他皱了皱眉，转身想去拿感冒药。

“没事，小感冒。”严浩翔拉住他，把草莓递过来，“刚买的，挺甜的，你尝尝。”

草莓红得发亮，带着清晨的水汽。贺峻霖洗了一盘放在桌上，严浩翔拿起一颗塞进嘴里，果汁沾在嘴角，像颗小小的红痣。

“甜吗？”贺峻霖下意识地问。

严浩翔抬起头，眼里带着点笑意，声音有点沙哑：“甜。”

他的目光落在贺峻霖的唇上，停留了两秒才移开。房间里的空气突然变得有点粘稠，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叠在一起。

贺峻霖的心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慌忙低下头，假装专心致志地写题，耳朵却捕捉着身边的动静。能听到严浩翔翻书的声音，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还有他偶尔轻咳的声音。

“这道题……”贺峻霖故意找了道会做的题问他，想打破这有点暧昧的沉默。

严浩翔凑过来，肩膀碰到一起。他的呼吸带着淡淡的草莓味，拂过贺峻霖的耳廓，让他忍不住红了脸。

“这里应该用这个公式……”对方的声音很低，带着点感冒的沙哑，却格外好听。

贺峻霖努力想集中精神听题，注意力却总不自觉地飘到两人靠在一起的肩膀上，飘到严浩翔沾着草莓汁的唇角，飘到他眼里那抹化不开的笑意上。

他突然觉得，这个雨后的清晨，好像比昨天的草莓还要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