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后的海城,风像被潮水磨钝的刀,割在脸上只剩凉意,不再锋利。苏沂把笔记本合上,屏幕暗下去的瞬间,窗玻璃映出他微蹙的眉心——那里藏着一条刚刚萌芽的河流:出国进修。这个想法像一粒被风吹散的种子,落在心湖上,荡开一圈又一圈看不见的涟漪。他不敢触碰,却又无法忽视。
曾欲最先发现他的异样。那天傍晚,办公室只剩他们两人,屋顶的灯管嗡嗡作响,像疲倦的夏蝉。曾欲把一杯热可可放在苏沂手边,杯壁贴着一张铅笔写的便签:别熬太晚,月亮也会困。苏沂抬头,目光穿过便签,落在曾欲脸上,像穿过一层温柔的雾。他轻声说:“我想出国。”声音不高,却像一块石头落入深井,激起悠长的回声。
曾欲没有惊讶,只是微微倾身,像要听得更清楚:“去哪里?”
“荷兰,或者德国,前端可视化方向。”苏沂顿了顿,像在确认自己的心跳,“我想看看更大的海。”
更大的海。这四个字像四颗小小的星,落在两人之间,发出柔和的光。曾欲点点头,眼底浮起一层极浅的笑意,像月光掠过湖面:“那就去。”
接下来的日子,像被谁悄悄调快了发条。曾欲把单车换成一辆二手SUV,周末载着苏沂穿过城市,去不同的留学讲座,去不同的语言中心,去不同的领事馆。他把讲座资料折成小块,塞进苏沂掌心;他把语言中心的报名表打印得整整齐齐,贴在办公室软木墙上;他把领事馆的官网页面收藏在浏览器首页,像收藏一个不愿醒来的梦。他做这一切时,动作自然得像呼吸,眼神却亮得像星,像在为一场遥远的航行点亮一盏盏小灯。
九月末,语言成绩出来,苏沂的分数刚好够线,却不够亮眼。曾欲把成绩单折成小块,塞进胸前的口袋,像收藏一张珍贵的车票。他带苏沂去江边,看潮水一次次漫过脚背,又一次次退去,像某种耐心的抚慰,像某种无声的告别。他把口袋里的成绩单掏出来,轻轻撕成碎片,抛向空中。碎片在风里飞舞,像一群白色的鸟,终于找到出口。他转身,看向苏沂,声音低却笃定:“分数不够,我们用作品补。”
十月,作品集开始筹备。曾欲把“沉盐”上半年的盈利全部取出,换成一张小小的银行卡,塞进苏沂掌心:“这是学费,也是路费,更是勇气。”苏沂愣住,指尖触到银行卡的棱角,像触到一块被岁月磨得发亮的炭,烫得他眼眶发热。他想拒绝,想说“沉盐”也需要资金,想说“野火数据”才刚刚起步,想说“我配不上这样厚重的温柔”,却在曾欲的眼睛里,看见自己所有自尊被一点点照亮的模样。他终于点头,声音哑得不像话:“好,我们一起。”
十一月,作品集完成。曾欲把每一幅插画、每一段代码、每一页设计排版成册,封面是深蓝色的,像一片深夜的海,封底是极浅的灰,像黎明前的天。他把作品集寄往不同的学校,像把一只只纸船放进一条未知的河,等待它们在自己的掌心里靠岸、生根、发芽。他把最后一只纸船放进信封。
十二月,面试通知陆续到来。曾欲陪苏沂去不同的城市,住不同的旅店,见不同的导师。他把旅店窗台的落叶夹进速写本,把导师的每一句鼓励抄进笔记本,把苏沂的每一次紧张握进自己的掌心。他把苏沂的每一次失败藏进自己的口袋,把苏沂的每一次成功贴在自己的胸口,像把一段无法言说的过去存入暗格,像把一段无法预知的未来贴在胸口。他把最后一份面试通知塞进苏沂掌心时,轻轻说:“去吧,带着我的方向。”
一月,签证下来。曾欲陪苏沂去领事馆,看那张小小的贴纸被贴在护照上,像一颗被岁月磨得发亮的星。他把护照塞进苏沂掌心。
二月,机场。曾欲把最后一件行李塞进托运带,把最后一句告别藏进自己的胸口,把最后一个拥抱藏进自己的掌心,他把最后一件行李塞进托运带时,他把最后一句告别藏进自己的胸口时,他把最后一个拥抱藏进自己的掌心时。
三月,异国。苏沂站在陌生的街头,看远处的灯火一点点亮起,像一片倒置的星空。他想起曾欲的眼睛,想起曾欲的温柔,想起曾欲的 direction。他忽然明白,有些人出现,是为了陪你走一段路,然后各自走向不同的方向;而你要做的,不是站在原地等待,而是继续向前,哪怕前路茫茫,哪怕孤身一人。他站在陌生的街头,看远处的灯火一点点亮起,像一片倒置的星空。他忽然笑了,笑得极轻,却极真。因为他知道,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方向,哪怕前路茫茫,哪怕孤身一人,他也会继续向前,一步一步,走向属于自己的光亮。
风从异国吹来,带着一点潮湿的咸味,像一层看不见的膜,却再也裹不住他。他站在灯火之上,站在星空之下,站在属于自己的方向之上。他知道,前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很多代码要写,还有很多夜晚要独自熬过。可他也知道,他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被照亮的孩子,他已经成为了自己的火,成为了自己的光,成为了自己的方向。于是,他起身,走向更深的夜,也走向更亮的光。风从异国吹来,带着一点潮湿的咸味,却再也裹不住他。他知道,他已经走出了那条潮湿的巷子,走出了那片潮湿的荒原,走出了那段潮湿的记忆。他已经成为了自己的火,成为了自己的光,成为了自己的方向。于是,他起身,走向更深的夜,也走向更亮的光。
夜渐深,风停了,异国的月亮却更亮。苏沂坐在陌生的屋顶,看远处的灯火一点点熄灭,像一片缓缓退去的潮水。他忽然想起曾欲的眼睛,想起曾欲的温柔,想起曾欲的 direction。他忽然笑了,笑得极轻,却极真。因为他知道,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方向,哪怕前路茫茫,哪怕孤身一人,他也会继续向前,一步一步,走向属于自己的光亮。因为他知道,他已经成为了自己的火,成为了自己的光,成为了自己的方向。于是,他起身,走向更深的夜,也走向更亮的光。风从异国吹来,带着一点潮湿的咸味,却再也裹不住他。他已经成为了自己的火,成为了自己的光,成为了自己的方向。于是,他起身,走向更深的夜,也走向更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