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狱后,她找到其他受害者:被吊销执照的医生、身败名裂的律师、负债累累的基金经理…… “想翻盘吗?”林晚晃着江临舟的私人酒会邀请函,“那就玩个更大的。”
厚重的铁门在身后发出沉闷的呻吟,缓缓开启。正午的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而下,像无数根滚烫的金针,瞬间刺穿了拘留所里盘踞了数月的阴冷和晦暗。林晚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挡在眼前,过于强烈的光线让她眩晕了片刻。
自由的气息混杂着城市特有的尘埃和汽车尾气的味道扑面而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呛入肺腑,带着一种近乎疼痛的真实感。
“林晚!这边!”
一个熟悉的声音穿透喧嚣传来。林晚移开手臂,眯着眼望去。马路对面,一辆略显老旧的白色大众高尔夫旁,苏琪正用力朝她挥手。三年多不见,苏琪的变化不大,依旧是利落的短发,只是眉眼间沉淀了更多风霜的痕迹,曾经握着手术刀的自信光芒,被一种更内敛、更坚韧的东西取代了。
林晚快步穿过马路。苏琪迎上来,没有拥抱,没有多余的寒暄,只是用力地握了一下林晚冰冷的手。那双手,曾经精准稳定地完成过无数台精密手术,此刻传递过来的力量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
“出来了就好。”苏琪的声音有些沙哑,她迅速拉开车门,“先上车。”
车厢内空间狭小,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和旧皮革混合的味道。苏琪发动车子,汇入车流。林晚靠在副驾驶的椅背上,沉默地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高耸的写字楼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目的光,橱窗里陈列着精致却冰冷的奢侈品,行色匆匆的路人脸上带着都市人特有的漠然……这一切,都让她感到一种恍如隔世的疏离。
“在里面……怎么样?”苏琪目视前方,声音放得很轻。
“活着。”林晚吐出两个字,声音干涩。她转过头,目光落在苏琪握着方向盘的双手上,那双手的指关节微微泛白。“你呢?苏医生?”
苏琪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苦涩到极点的弧度:“早不是什么苏医生了。现在,在一个城乡结合部的私人小诊所打零工,处理点感冒发烧,偶尔帮人缝缝伤口。‘非法行医’的帽子太大,正规医院的门,这辈子怕是跨不进去了。”她的话语平静,却像钝刀子割肉,字字都浸着被碾碎的骄傲和无法愈合的伤疤。
车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发动机单调的嗡鸣。
“其他人呢?”林晚打破沉寂,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笔记本上的其他人?”
苏琪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指节更加突出。“陈薇,”她缓缓开口,“那个曾经在法庭上意气风发的金牌律师。被诬陷故意污染关键物证,帮毒贩脱罪。案子轰动一时,她百口莫辩。现在……在老家一个十八线小县城,给一家小工厂当法律顾问,处理些鸡毛蒜皮的劳务纠纷,人……消沉得厉害。”
“沈曼,”苏琪顿了一下,声音更低,“基金经理。被指控利用内幕消息操纵股价,那所谓的‘内幕’,是江临舟精心布置的陷阱。巨额罚款,行业终身禁入。听说……欠了一屁股债,为了躲债,东躲西藏,具体在哪,没人清楚。可能……不太好。”
“李婷,设计师。倾注了几年心血的核心设计方案,在竞标前夜被完整泄露给了对手公司,她反而被倒打一耙指控抄袭。官司打输了,工作室破产,信誉扫地。现在……好像在一个装修公司给人画效果图,天天被老板呼来喝去。”
“孙雅,那个一心扑在实验室的研究员。关键实验数据被篡改,导致整个项目结论错误,被定性为重大科研不端。项目终止,团队解散,被学校开除。现在……下落不明,有人说她回了山里老家,也有人说……”苏琪的声音哽了一下,“精神出了问题。”
“王璐,画廊那个,你知道的,笔记本写了,在老家,状态很糟。”苏琪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无力感,“吴珊珊,公关总监,泄密门之后,在圈子里臭名昭著,接不到任何正经案子。听说……在酒吧街推销酒水。”
一个个名字,对应着一段段被摧毁的人生轨迹。曾经的行业精英,如今散落在社会的各个阴暗角落,背负着污名,挣扎在生存线上,光芒尽失,尊严扫地。车厢内的空气沉重得令人窒息。
“他毁了我们,”苏琪的声音压抑着火山般的愤怒和悲凉,“轻而易举,然后像丢垃圾一样丢掉。他还在上面,风光无限,享受着所有人的仰望!凭什么?!”她猛地一拳砸在方向盘上,汽车喇叭发出一声短促刺耳的鸣叫,引来旁边车辆司机的侧目。
林晚没有阻止她。她只是静静地听着,看着窗外。阳光透过车窗,在她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那些痛苦、愤怒、绝望的叙述,像滚烫的岩浆,注入她心底那片早已冰封的湖。湖面下,是汹涌的暗流,是积蓄了数月、被那本笔记本彻底点燃的复仇之火。
“凭什么?”林晚重复了一遍苏琪的话,声音很轻,却像冰凌碰撞,带着刺骨的寒意。她慢慢转过头,看向苏琪,那双曾经因绝望而黯淡的眼睛,此刻却亮得惊人,燃烧着一种近乎非人的冷静火焰。“就凭他以为游戏规则由他制定,就凭他以为我们被踩碎了就再也爬不起来。”
苏琪被她眼中的光芒慑住,满腔的悲愤像是被按了暂停键:“晚晚……你?”
“琪琪,”林晚打断她,身体微微前倾,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狭小的车厢里,“想翻盘吗?”
“翻盘?”苏琪苦笑,带着浓重的自嘲,“拿什么翻?我们这些人,名声臭了,信用破产了,有的还背着债,有的连份正经工作都找不到。他是谁?江临舟!现在风头最劲的资本新贵!站在云端上的人!我们连他的鞋底都够不着!”
林晚没有直接回答。她缓缓地,从自己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最内层的夹袋里,取出了一样东西。动作很慢,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
那是一个信封。
纯白色的信封,质地精良,边缘烫着细细的金线,散发着淡淡的、清冽的雪松香气。信封上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个凸印的、线条极其流畅优雅的银色徽记——一只展翅的鹰隼,爪下抓着闪电。
苏琪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个徽记,她认得!这是江临舟那个极其私密、门槛高得令人咋舌的私人“鹰巢俱乐部”的标志!能收到这个俱乐部邀请函的,非富即贵,且必须经过江临舟本人的首肯。那是他权力的象征,是他精心编织的关系网的核心节点!
“这……这是?”苏琪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林晚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个冰冷的银色徽记,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如同冰原上反射的月光。她没有解释这封邀请函是如何突破重重阻碍,最终落入她这个刚出狱的“诈骗犯”手中。过程必定凶险万分,代价沉重,但那都不重要了。
她将邀请函在苏琪眼前,轻轻晃了晃。洁白的信封在正午的阳光里划出一道刺目的轨迹。
“那就玩个更大的。”林晚的声音很轻,却像淬了剧毒的冰锥,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玩到他再也输不起的地步。”
苏琪死死盯着那封象征着权势和地位的邀请函,又猛地看向林晚。她看到了林晚眼中那簇燃烧的、冰冷的火焰,那是一种她从未在林晚身上见过的、摒弃了所有犹豫和退路的疯狂与清醒交织的眼神。这不是询问,这是宣言,是战书!
巨大的震惊和一丝被压抑了太久的、名为“希望”的微光,在苏琪眼底激烈碰撞。她握着方向盘的手,不再颤抖,反而因为过度用力而绷紧,指节发出轻微的声响。
车厢内,只剩下引擎的低吼和两个女人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复仇的齿轮,在这一刻,被那封雪白的邀请函,无声而致命地叩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