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婚事

聘礼车马刚出丞相府大门，苏悦云便拉着梁江野的手喜不自胜，连带着看柳初禾的眼神都软了几分，仿佛已经看到儿子靠着这门亲事在府中站稳脚跟的模样。我站在廊下看着这热闹景象，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佩——母亲昨夜偷偷塞给我的，说这是祖父旧部的信物，若日后有急难，凭此物可寻得庇护。

正厅里，柳夫人虽应下婚事，却始终端着架子，对苏悦云递来的茶只浅抿一口，目光扫过她鬓边过于艳丽的珠花时，眉梢几不可察地蹙了下。“苏姨娘费心了，”柳夫人放下茶盏，语气平淡，“不过初禾嫁入梁家，是做正室夫人，这礼数规矩可不能少。我柳家虽不比丞相府势大，但女儿的嫁妆也得按尚书府嫡女的规制来，后续还得劳烦苏姨娘与梁夫人细商。”

苏悦云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瞬，她原想借着梁丞相的宠爱，在婚事上压柳家几分，却没料到柳夫人竟直接把“正室”和“嫁妆规制”摆上台面。她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强笑道：“柳夫人放心，江野是老爷心尖上的儿子，定不会委屈初禾小姐。”

“但愿如此。”柳夫人淡淡应着，目光转向一旁的我，语气缓和了些，“平安郡主如今身份尊贵，日后初禾在府中，还望郡主多照拂。”我微微颔首：“柳小姐知书达理，与二哥哥情意相投，自会和睦相处。”话虽如此，我却想起昨日谢兰芷递来的消息——柳尚书近日在朝中与几位御史走得颇近，似在暗中查探军需动向，只是不知是否与父亲克扣粮草之事有关。

几日后，府中开始筹备梁江野的婚事，苏悦云借着“主理婚事”的由头，竟想插手府中庶务，连采买婚宴食材都要亲自过问。母亲对此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私下却叮嘱我：“她想折腾便让她折腾，左右翻不出什么浪花，倒是你父亲那边，近日常去户部走动，你多留意些，若有关于粮草的消息，立刻告知我。”

我依言暗中观察，发现父亲近日常在书房待到深夜，桌上总摆着厚厚的账册，有时还会对着地图皱眉。更奇怪的是，每隔几日便有穿着粗布衣裳的人悄悄从后门进府，与父亲在书房密谈，出来时还会带走一个沉甸甸的木盒。

这日我正与谢兰芷、陆砚歌在我院中议事，丫鬟突然来报，说苏悦云在采买时与柳夫人派来的管事起了争执。我们赶到前院时，只见苏悦云叉着腰站在廊下，脸色涨红，柳家管事则捧着账本，一脸不耐：“苏姨娘，这婚宴用的绸缎，柳夫人特意交代要江南新贡的云锦，您却换成了普通蜀锦，这让我们如何向柳夫人交代？”

“不过是块布料，哪来这么多讲究！”苏悦云拔高了声音，“江南云锦价高难寻，府中近日开销大，用蜀锦怎么了？难不成柳家小姐嫁过来，还得让整个丞相府供着不成？”

“苏姨娘这话就错了，”柳家管事冷笑一声，“柳小姐是尚书府嫡女，嫁入丞相府做正室，用云锦是合规矩的事。再说，丞相府还缺这点钱？怕不是苏姨娘想借着婚事中饱私囊吧？”

“你胡说！”苏悦云气得发抖，伸手就要去推管事，却被我上前一步拦住。“苏姨娘息怒，”我看向柳家管事，语气平静，“云锦之事我已知晓，昨日我母亲已让人去江南采买，不日便到。今日之事是误会，还望管事回去告知柳夫人，莫要伤了两家和气。”

柳家管事见我出面，态度缓和了些，拱了拱手：“既如此，便多谢郡主费心。”说罢便带着人离开了。苏悦云甩开我的手，冷哼一声：“不过是个庶女，还真当自己是千金小姐了？要不是看在她父亲是尚书的份上，我才懒得伺候！”

我没理会她的抱怨，转身回了院子。刚坐下，陆砚歌便皱眉道：“苏悦云这般行事，怕是要把柳家彻底得罪了。柳夫人本就瞧不上她妾室的身份，如今又在婚事上这般敷衍，日后初禾嫁进来，府中怕是不得安宁。”

“何止是不得安宁，”谢兰芷压低声音，“我父亲昨日说，柳尚书近日在查军需账目，似是发现了些不对劲的地方。若柳家真查到梁丞相克扣粮草，这门婚事恐怕……”

我心中一沉，母亲的担忧果然没错。父亲克扣粮草之事若败露，不仅梁家要倒，柳家作为姻亲，也会受到牵连。可柳夫人今日的态度，却丝毫看不出担忧，反而处处维护柳初禾的体面，倒像是有恃无恐。

正思索间，丫鬟又来报，说母亲请我去正厅。我赶到时，只见母亲正对着一封书信出神，见我进来，便将书信递给我：“这是你祖父旧部送来的信，说戎族近日攻势更猛，军中粮草已快撑不住了，你父亲却还在拖延拨付。”

我接过书信，指尖冰凉。“母亲，那我们该怎么办？”

母亲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你祖父在军中威望高，他的旧部会尽力支撑。至于你父亲……若他真的执迷不悟，哀家也保不住他。你只需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保住自己，平安郡主的身份，便是你的护身符。”

“母亲，只是兄长的婚事...”

“你这么一说，你哥的婚事定在了正月十五，而离正月十五还差五六个月，你二哥的婚事苏姨娘恐怕是等不及了，肯定在你兄长前面，但是不合礼数，但是你父亲恐怕也不会管...那就铺面上让苏姨娘铺张的小一点。”

我点了点头，将书信收好。走出房间去找了苏姨娘，与苏姨娘说了母亲的意思，苏姨娘一听这话，想大声嚷嚷，我便说道：“苏一娘，你也不希望京城中的人有人暗戳戳的背后说你和二哥吧。”苏姨娘一看这件事情有关梁江野，便答应了下来。

窗外，夕阳正缓缓落下，染红了半边天空，却照不进这深宅大院里的暗流涌动。梁江野的婚事还在筹备，苏悦云仍在为儿子的婚事奔走，柳家看似平静地接受了这门亲事，父亲则继续在暗中谋划着什么。所有人都被这桩婚事绑在了一起，却不知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不远处等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