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过

深夜的书房里，台灯的光惨白地打在摊开的习题册上，杨博文盯着那道解了一半的函数题，指尖却控制不住地发抖。

楼下传来玻璃杯碎裂的声音，紧接着是父母压抑的争吵，像根针猝不及防扎进太阳穴。他猛地捂住耳朵，指节用力到泛白，眼前的数字开始扭曲、旋转，像无数只蚂蚁钻进脑子里。

“别吵了……”他对着空气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书桌上的手机屏幕亮着，是陈奕恒发来的消息，问他明天要不要继续“安排”张函瑞和左奇函碰面。杨博文看着那行字，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冲进洗手间干呕起来。

镜子里的少年脸色苍白，眼下是浓重的青黑，眼神涣散得像蒙了层雾。他想起心理医生的话——“你在用控制欲掩饰安全感缺失，杨博文，这不是健康的方式”。

以前他只当是狗屁。掌控一切有什么不好？看着左奇函紧绷的脊背，看着张函瑞无条件的信任，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能暂时压下心里那片空落落的慌。

可刚才在校门口，左奇函转身时那瞬间垮下去的肩膀，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口发疼。

他拉开抽屉，里面躺着一板没拆封的药。是上个月情绪崩溃被母亲硬塞给他的，说吃了能“安静点”。杨博文捏着药板，指腹划过铝箔包装上的说明，突然想起左奇明说的那句“我哥看着笔记本哭了好久”。

原来每个人都有藏起来的伤口。

他把药扔回抽屉，关得重重一声。窗外的月光爬上书桌，照亮习题册上那道没解完的题。杨博文重新坐下，笔尖落在纸上，却迟迟写不出一个字。

控制欲像涨潮的海水，一遍遍拍打着理智的岸。他想继续把这场戏演下去，想看到左奇函彻底臣服，可另一个声音在尖叫——你只是怕，怕自己像父母那样，永远学不会正常的靠近。

手机在这时震动了下，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句话：“杨博文，别再找张函瑞了。”

是左奇函。

杨博文盯着那行字，突然低低地笑出声，笑着笑着，眼眶却热了。他删掉打好的嘲讽回复，只回了个“好”。

窗外的争吵不知何时停了，屋子里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杨博文合上书，第一次没去想怎么“赢”，只是觉得很累。

或许承认自己病了，没那么难。

或许放过左奇函，也是放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