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

晚自习的铃声刚落，杨博文的手机震了震。屏幕亮起的瞬间，那张照片像枚图钉，狠狠扎进他眼里——背景是旧校舍的天台，左奇函微微低头，吻在张函瑞的发顶，两人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幅揉皱了的旧画。

发件人是陈奕恒，附了句：“清理相册翻出来的，突然觉得……有点可惜。”

杨博文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半天没动。周围同学翻书的沙沙声、笔尖划过纸张的摩擦声，突然都变得很吵，像无数根针在扎他的耳膜。

他想起左奇函在食堂给弟弟夹排骨的样子，想起他弯腰讲题时落在自己试卷上的指影，想起他转身时那道看似坚硬、实则藏着无数褶皱的脊背。原来这些画面的缝隙里，还藏着这样一个他从未参与过的、温柔的左奇函。

“喂，发什么呆？”后桌的同学碰了碰他的胳膊，“老师刚说这道题要讲，你不听？”

杨博文猛地回神，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指腹按在冰凉的玻璃背面，试图压下那股从心口涌上来的、又酸又涩的麻。他抬头看向斜前方，左奇函正低头演算着什么，侧脸在台灯下显得很平静，仿佛照片里的人不是他。

也是，都过去了。杨博文自嘲地勾了勾唇角。过去的左奇函属于张函瑞，现在的左奇函……大概谁也不属于，只属于那堆永远做不完的习题和压在肩上的生活。

手机又震了下，还是陈奕恒：“别多想，我就是觉得……那时候的左奇函，眼睛里是有光的。”

杨博文盯着那行字，突然想起左奇函周记里那句“有些光，见过一次，就再也忘不掉了”。以前以为说的是张函瑞，现在才隐约明白，或许那束光里，也藏着左奇函自己曾经的样子——那个敢爱、敢疼、敢不管不顾的少年。

他把照片删了，连带陈奕恒的消息一起清空。指尖划过手机屏幕，留下淡淡的水痕，不知道是汗还是别的。

下课铃响时，左奇函收拾好书包，转身往外走。经过杨博文座位时，脚步顿了顿，像想说什么，最终只是轻轻“嗯”了声，算是打过招呼。

杨博文低着头，直到那道背影消失在教室门口，才慢慢抬起头。窗外的月光爬上桌面，照亮了草稿纸上那个没画完的小人——他试着给小人添了双眼睛，像左奇函那样，带着点倔强，又藏着点温柔。

或许有些光，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但至少，还能看着它，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继续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