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篇了

杨博文蹲在地上，直到晨光透过窗帘缝隙爬上书页，才缓缓站起身。怀里的《百年孤独》被眼泪浸得发皱，他指尖抚过左奇函的名字，那点洇开的墨渍像块疤，烙得他心口发疼。

“要去看看吗？”张桂源不知何时站在身后，声音里没了往日的压迫，多了点温和。

杨博文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又很快被执拗取代：“他不会想见我的。”

“有些事，总得亲自去做个了断。”张桂源递给他一杯温水，“陈奕恒说左奇函常去的那家医院，就在三条街外。”

杨博文捏着水杯的手指泛白，水汽模糊了视线。他想起张函瑞红着眼眶的样子，想起左奇函摔碎的手机和割破的手，心脏像是被钝器反复捶打，疼得他几乎站不稳。

最终，他抓起外套冲出了门。

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很浓，杨博文顺着护士指引的方向找到病房时，门是虚掩着的。他透过门缝往里看，左奇函正靠在床头，右手缠着厚厚的纱布，左手拿着本杂志，眼神却放空着，侧脸在晨光里显得格外苍白。

张函瑞趴在床边睡着了，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杨博文的脚步像被钉在原地，进退两难。他来之前想了无数种开场白，可真到了跟前，却发现所有语言都显得苍白。

这时，左奇函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四目相对的瞬间，左奇函的眼神猛地一缩，随即别过头，拿起桌上的水杯，指尖却在微微发颤。

杨博文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门。

张函瑞被惊醒，看到他时吓了一跳，刚要说话就被左奇函按住了手。“你先回去吧，函瑞。”左奇函的声音很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平静。

张函瑞看看左奇函，又看看杨博文，最终还是咬着唇走了出去，关门时特意留了条缝。

病房里只剩下两人，空气安静得能听到输液管里药水滴落的声音。

“手……”杨博文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没事吧？”

左奇函没看他，只是盯着窗外：“你不该来的。”

“我……”杨博文想说点什么，却被对方打断。

“视频我看到了。”左奇函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扎进杨博文心里，“杨博文，我们已经结束了。你不用用这种方式……作践自己。”

“我不是……”杨博文急得眼眶发红，“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

“知道什么？”左奇函终于转过头，眼底布满红血丝，“知道你还没放下？还是想看看我会不会像个傻子一样，被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又很快泄了气，“我累了，真的累了。”

杨博文看着他眼底的疲惫，心脏像是被掏空了一块。他一直以为左奇函的离开是因为不在乎，却没想过对方也在这场拉扯里耗尽了力气。

“那本书……”杨博文把怀里的书递过去，声音低得像道歉，“我给你送回来。”

左奇函没接，只是看着那本书，过了很久才说：“扔了吧。”

杨博文的手僵在半空。

“留着也没用了。”左奇函重新看向窗外，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就像我们一样，该翻篇了。”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左奇函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光斑。杨博文看着他缠着纱布的手，突然想起以前左奇函做饭时被油溅到，都会委屈地凑过来让他吹吹。

那些温暖的过往，像电影片段在脑海里闪过，最终都定格成此刻的沉默。

杨博文慢慢放下书，转身往门口走。走到门口时，他停了停，却没回头：“左奇函，对不起。”

门轻轻合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病房里，左奇函看着那本《百年孤独》，终于没忍住，抬手捂住了脸。指缝间漏出压抑的呜咽，缠着纱布的手因为用力而泛白，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却像是感觉不到似的，任由眼泪汹涌而出。

走廊里，杨博文靠在墙上，看着窗外的阳光，突然觉得眼睛很酸。他掏出手机，把左奇函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却只是盯着那个熟悉的号码，迟迟没有拨号。

有些告别，或许就是这样。不是轰轰烈烈，而是在某个平淡的清晨，你转身离开，我望着你的背影，终于承认，我们真的回不去了。

风从走廊尽头吹过来，带着点凉意。杨博文紧了紧外套，一步步往外走。阳光落在他身上，却暖不了那颗空落落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