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左奇函成了那座城市里沉默的守望者。
他守着那套带露台的公寓,露台上的花换了一茬又一茬,始终没断过生机。每年陈奕恒和张桂源的忌日,他会带着两束白菊去墓地,放上一整天,不说一句话,只是坐着,像在陪他们晒太阳。
陈浚铭成了两个孩子的“半个父亲”。念念上小学了,个子蹿得很快,眉眼间越来越像陈奕恒,只是笑起来时,嘴角的梨涡像极了他母亲。陈奕恒的小女儿叫陈念安,是陈浚铭取的,希望她一辈子平安顺遂。小姑娘很黏他,总追在他身后喊“小叔”,声音甜甜糯糯的。
陈奕恒的妻子没有再嫁,守着两个孩子,开了家小小的花店,就在学校附近。左奇函偶尔会去买花,两人相对无言,却总能从对方眼里看到相似的平静——那是被岁月磨平棱角后的释然,带着对逝者的惦念,也带着对生者的责任。
杨博文的忌日,左奇函会独自去江边。南方的小城在春天总是多雨,他撑着伞站在岸边,看着江水悠悠东流,像看着那些再也回不去的时光。口袋里揣着那张三人合影的复印件,照片上的少年们笑得张扬,仿佛能穿透时空,落在他如今布满风霜的脸上。
有一年冬天,雪下得特别大。左奇函去接念念放学,小家伙裹得像个粽子,从校门里跑出来,手里举着幅画:“左叔叔,你看我画的!”
画上是四个大人,两个小孩,站在阳光下,身后是开满向日葵的花田。念念指着画里最高的两个身影:“这个是爸爸,这个是张叔叔,他们在天上看着我们呢。”
左奇函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头,眼眶有些发热。
“杨叔叔也在里面哦。”念念指着另一个身影,“他在跟我们招手呢。”
那天晚上,左奇函做了个梦。梦里回到了高中操场,陈奕恒坐在看台上看书,张桂源趴在他旁边耍赖,杨博文追着他跑,笑声震得空气都在颤。阳光正好,风很暖,他们都还是少年模样。
醒来时,窗外的雪还在下。左奇函走到露台,看着漫天飞雪落在盛开的腊梅上,突然觉得心里那片空落落的地方,好像被什么东西悄悄填满了。
或许人生就是这样,有些人会离开,有些记忆会褪色,但爱与被爱的痕迹,总会以另一种方式延续。就像那些在岁月里沉默的守望,那些在时光里慢慢长大的孩子,那些在心底从未消失的思念,都在无声地诉说着——
他们从未真正离开。
左奇函转身回屋,给花浇了水,然后开始准备晚饭。厨房里飘出饭菜的香气,窗外的雪静静落下,覆盖了过往的伤痕,也温柔地拥抱着此刻的安宁。
生活还要继续,带着思念,带着遗憾,也带着希望,一步一步,稳稳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