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不是意外

训练营的铁门被推开时，铁锈摩擦的吱呀声惊得墙头上的夜鹭扑棱棱飞起，翅膀带起的风卷着野蒿的涩味扑面而来。月光像被打翻的银汞，泼在荒芜的空地上，半人高的杂草间散落着锈迹斑斑的弹壳，在月下泛着冷光，倒像是谁随手撒了一地碎银。​

你踩着没过脚踝的草茎往后山走，军靴碾过干枯的枝叶发出细碎的声响。树屋的木板台阶积着层薄尘，唯独第三级被磨得发亮 ，那是当年你总爱坐着晒太阳的地方。陆时衍跟在身后半步远，手掌始终虚虚护在你腰侧，指腹偶尔擦过棉质作战服的衣料，在皮肤下烫出串细密的痒。​

“在这里。” 你蹲下身，指尖抠开地板下的暗格，摸出个锈迹斑斑的铁盒。黄铜锁扣早被岁月蚀得发软，轻轻一掰就 “咔哒” 弹开，泛黄的纸页间夹着片干枯的薰衣草，凑近了还能闻到淡淡的冷香，像那年夏天傍晚的风。​

“我偷藏的宝贝。” 你翻开最厚的那本训练记录，纸页边缘卷着毛边，钢笔字迹在岁月里晕开些微墨痕。你指尖点在某页泛黄的实战演练名单上，陆时衍的名字旁用红笔标着 “带队教官”，下面有行娟秀小字被水渍晕得发蓝：“陆教官今天替我挡了三发橡皮子弹，后颈的肌肉绷得像块坚硬的岩石，可扣扳机的手稳得惊人，比靶场的固定架还可靠。”​

他低头看着那行字，喉结轻轻动了动，声音比平时沉了些：“那时你总爱躲在靶位后面偷懒。” 月光从树屋的破洞漏下来，刚好落在他睫毛上，投下小扇子似的阴影，却没再多说什么温情的话。

你刚要开口。

你抬头时，睫毛差点撞上他的下巴，闻到他身上松木香气混着青草的淡腥。正要开口，远处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手电筒的光柱在树林里乱晃，劈开枝叶的影子像群搜寻猎物的狼。

有人追来了。

陆时衍几乎是本能地将你拽进树屋深处，掌心严严实实地捂住你的嘴。指腹的薄茧蹭得唇瓣发痒，他的呼吸落在耳后，烫得人皮肤发颤。你能清晰地数着他腕骨处跳动的脉搏，与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渐渐重合。​

你其实并不怕，只是此刻感受着他手掌的温度，莫名有些脸热。

……还不松开……

“林总说深海项目的原始数据肯定藏在这附近……” 黑衣人的声音隔着木板传来，军靴踩断树枝的脆响格外清晰，“仔细搜，尤其是那些旧掩体和树屋！”​

光柱扫过树屋地板时，陆时衍将你按在怀里，下巴抵着你的发顶。你听见他喉间极轻的吞咽声，闻到他衬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 —— 是早上处理伤口时沾的。​

直到脚步声远了，他才松开手。你喘着气退开半步，鼻尖差点撞在他锁骨上，闷出声轻哼：“他们在找什么？”​

他指尖悬在你发烫的耳垂前半寸，终究还是收了回去，声音压得很低：“陆家破产前转移的核心数据。深海项目当年的事故不是意外，是有人在设备参数里动了手脚。”​

这句话像把冰锥，猝不及防刺进你太阳穴。你突然想起父亲书房那个总是锁着的抽屉，三年前他总在深夜翻找什么，有次起夜路过，隐约听见他对着电话低吼：“陆家的证据绝不能落在林家手里……” 难道夏家也卷在这摊浑水里？​

树屋的木板突然 “吱呀” 作响，像是有人踩上了台阶。陆时衍猛地将你护在身后，抬头就见林梦瑶站在梯子顶端，白色连衣裙在月光里像朵诡异的昙花。她举着手机，屏幕的冷光在瞳孔里碎成星子，正对着你们：“陆先生和夏小姐深夜共处树屋，传出去可真是段佳话呢。”​

……这小姑娘怎么老是不长脑子。你想

她说话时踩着台阶往下走，细跟凉鞋碾过木板的声音像倒计时的秒针：“说起来，我倒是好奇，你们在找什么？总不会是陆家那些见不得人的秘密吧？”​

陆时衍的手悄悄摸向腰间 —— 那里放着早上你给的匕首。你按住他的手腕，对着林梦瑶笑了笑，指尖漫不经心地拨弄着铁盒里的薰衣草：“林小姐大半夜跑到这种地方，该不会是跟踪我们吧？说起来，你父亲的人刚在附近搜查，你们父女俩，倒是默契得很。”​

你脸上挂着看好戏的笑，却没有一丝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