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外面阳光明媚的景象截然不同,朝堂之上的气氛显得格外凝重。
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入大殿,却无法驱散笼罩在群臣之间的沉闷与压抑。
每一张面孔都写满了隐忍与揣测,连空气仿佛都被无形的力量冻结,咳嗽声十分轻微,就连这点声响都足以让不安蔓延。
李康立在下面,神色间透着几分阴沉,却并未急于发作。他双手垂在身侧,指节微微收紧,目光深邃而冰冷。
显然他已经收到了某些消息,此刻正选择隐忍不发,冷眼旁观事态的发展。
沈彻率先开口,声音沉稳有力:
沈彻诸位大人,如今天下初定,百废待兴,但国库空虚。
沈彻现下当务之急,便是在推行新政裁汰冗员的同时振兴经济,只有经济发展起来才能提供足够的支持。
沈彻调整赋税,不仅能充盈国库,更能增强国力。
沈彻言辞恳切,特意将这项政策与新政紧密相连。
他一边沉稳地阐述着,一边缓缓抬头,目光扫过朝堂上的每一个人。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在众臣脸上一一掠过,带着几分审视,将众人微笑的表情尽收眼底。
此话一出,宛如冷水骤然滴入油锅,朝堂之上瞬间沸腾。刹那间,群臣骚动,窃窃私语如潮水般涌起,将原本的寂静肃穆淹没。
老臣调整赋税?这可不是随便调的。
老臣2可不是嘛,赋税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
老臣2若是太低,国库的收入恐怕会如雪上加霜,愈发显得捉襟见肘;可若是太高,那些本就困苦不堪的地区,又如何能承担得起这重负……
老臣确实如此,若真到了那般境地,百姓们怕是再无生路可寻。届时,世道恐将大乱,人心惶惶,再难寻片刻安宁。
老臣某些地域物产丰饶,富庶程度远超他处,似是上天眷顾的福地。或许,可适当提高这些地区的赋税,将其纳入国库。
老臣2唉,谈何容易。那些地方大半都掌控在豪族手中,要想从他们手里拿,简直如同虎口夺食一般。
有人面露疑色,彼此间低声私语;更有甚者,则大声质疑,而这些声音的源头,正是以户部尚书等人。
户部尚书摄政王,此事欠妥。调整赋税之事犹如棋盘,一子落错,满盘皆动,尤须谨慎。
户部尚书况且地方豪族盘踞已久,势力根深蒂固,对赋税变动更是敏感异常,稍有不慎,便可能引发他们的强烈反弹,成为新政推行的巨大阻力。
户部尚书再者,江南富庶繁华,西北却贫瘠荒凉,若不分地域、不辨实情,一律以相同标准施政,只怕难以服众,也难保国计民生的平衡。倘若一视同仁,反倒易生祸端。
沈彻似乎早有预料,唇角轻轻扬起,浮现出一抹淡淡笑意。神情依旧从容不迫,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之中,那抹微笑如平静湖面泛起涟漪,既不张扬,能显现出笃定。
在此之前,沈彻的思绪已然飘远,他想到了现代区域协调发展的政策。
对不发达地区进行帮扶,皆是根据当地的具体情况,宛若量体裁衣般,不同地区制定不同标准,利用不同方法。
在这方面沈彻虽不是行家,之前在闲暇之余了解和学习过不少,或许赶不上现代专业人士水平,这一点无可厚非,但足够了。
现下战乱才刚平定,正是发展建设的时期,各地区因自然环境和战乱影响,发展早已出现极大差距。
如此看来,对应眼下发展状况,协调发展与因地制宜倒是恰如其分地契合。
沈彻面对质疑,丝毫不恼,他笑着看向户部尚书:
沈彻大人思虑周全,着实令人钦佩。
沈彻如此,此次赋税调整将因地制宜:繁华之地商贾云集,富庶非常,可适当增收商税以资国用;而贫瘠之区则需体恤民生,不仅减免赋税,更应拨出专款用于扶助百姓生计,以缓其困苦。
沈彻此外,对于因新政裁撤的冗员中,若有才干出众者,可经严格考核后外放地方任职,既助赋税新政推行,又能加强对地方事务的掌控与治理。
沈彻如此,朝纲稳固,惠及苍生。
李康面沉如水,沈彻的话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出乎李康意料,他原以为沈彻会按照他们事先商议的,只强调加强管控。
完全没想到沈彻竟考虑如此周全,这必定会引起那些豪族盟友不满,还会迁怒于他。
所谓盟友,不过是因利而聚,相对应也会因利而散,此举无疑是将他架在火上烤。
更令他心神难安的是,沈彻竟提出重新任用那些被裁撤官员并把他们派到地方。这一提议瞬间打乱他苦心经营、安插亲信的周密计划。
那份不安如同暗流涌动,逐渐侵蚀着他原本笃定的心绪。
沈彻……倒是小看你了…
户部尚书摄政王,即便政策得当,执行之人若不得力,恐怕好事也会办成坏事。
户部尚书这些人选如何确定?
沈彻抬眼望向高座上的沈凛,声音沉稳中带着力量:
沈彻此事牵系新政成败,人选更需不慎之又慎。
沈彻本王提议,人选方面由陛下亲自拟定一份候选名单,交由朝议公推后再行任命。同时,当设立监察司,以此对这些官员严加督管。
沈彻若有贪赃枉法者,无论职位高低,一律即刻革职查办,立斩不赦!
他的语调冰冷如同刀刃,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
在沈彻阐述之下,满朝文武皆是心悦诚服。唯有李康脸色极差,如同一根鱼刺卡在喉咙,下不去拔不掉,难受的紧。
原打算借这项政策大做文章,一举揽获财政大权,却不料反被沈彻顺势摆一道,让李康曾能不恨!怨毒和愤怒充斥着他的内心,翻涌着,叫嚣着。
他看着在朝堂上侃侃而谈的沈彻,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沈凛十分淡定,面无表情地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他心中却波澜起伏。
他想起昨夜柳月劝他,让他先"按兵不动",此刻眼见沈彻不仅提出赋税政策,还处处将功劳推给自己,不禁心生疑惑。
莫非……
沈凛OS:皇兄此举究竟意欲何为?
沈凛OS:表面与李康合作,实则处处限制他的图谋;看似揽权,却又将最终决定权交予朕……
沈凛OS:兄长…你究竟在想什么?
沈凛OS: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沈凛OS:兄长……
沈凛知道在那一夜,一切都变了,父皇母后离开了……他们能再是曾经的他们……都回不去了。
那一夜,他哭得撕心裂肺,他没有父亲母亲了,也是那一夜,他的兄长格外冷静,冷静到让他感觉陌生。
他没有掉一滴眼泪,如同局外人那般冷漠,仿佛永远沉睡在不知名地方的不是生他养他的父母,而是一个陌生人,那么无所谓,那么微不足道……
沈凛还记得那个言笑晏晏的兄长,那个会给他买糖葫芦的兄长,那个和父母燃放漫天烟花为他庆生的兄长。
当时烟花绽放在夜空,也映在他眸中,一时,沈凛觉得他眸子比烟花更璀璨几分。
之前的是他,之后表现出冷漠无情的也是他,与奸臣站在一起的是他,现在为把功劳给他不惜与李康他们撕破脸的也是他……
沈凛OS:兄长……到底哪一个才是你……
沈凛拳头在不知不觉间攥紧,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随后又一点点松开。
他脸色依旧凝重如霜,似乎压着千钧的重量,然而内心深处却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期盼悄然升起。
火苗在黑暗中燃起,微弱却顽强,摇曳着将点点黄晕的光扩散。
思绪万千……
朝议持续很久才结束,在沈凛看来却仿佛没那么久,不过一刻而已。
沈彻言辞恳切,逻辑缜密,每一句话都如同一记重锤敲在关键之处,大部分朝臣心中的疑虑渐渐消散,原本摇摆不定的朝臣们最终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阳光从窗棂倾泻而下,落在大殿洁白的地面上,留下点点光影。
窗外阳光甚好……
有光就有影,有影就有暗,乌云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在阳光未曾照射的地方,李康脸色愈加难看,最后变得铁青,接着冷着脸甩袖离去。
手中笔被紧紧握住,指节用力到发白,直到手中笔不堪重负断裂开来 ,心中恨意始终难消。
李康彳亍啊 ,沈彻你够狠。
李康表面合作,暗地里捅刀子还坏我好事……好的很……
他咬牙,这一句话如同从牙缝中一个字一个字挤出。
片刻 ,李康唤来心腹,低声吩咐:
李康即刻去联络我们在各地的人,让他们暗中散播消息,就说赋税新政实为摄政王敛财之策,必将加重百姓负担。
李康同时联络朝中对沈彻不满的势力,就说本相有意与他们合作,共同对抗沈彻。
李康心腹相爷,此举用意过于明显……
李康不管如何,那些人不会管
李康的嘴角扬起一抹阴狠的笑容,仿佛毒蛇吐信般冰冷而危险。他低声自语,声音中透着几分轻蔑与嘲弄:
李康明显不明显不重要,他们那些人要的不过一个由头罢了,毕竟不满于此已久。
心腹领命,匆匆离去。
李康凝视着窗外,目光冰冷而充满恨意:
李康沈彻,你敢逼我至此,让我们的人无处容身。
李康好,很好!
李康我倒要看看……你这位摄政王,还能在这高位上坐得了几时!
将断裂的笔重重扔到一旁,李康目光看向城外,露出一个没有温度的笑。
沈彻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摄政王府,还未及喘息,苏然出现在他身后。
指尖微凉,轻轻搭在他的肩头,声音带着明显溢出来的关切,低声道:
谋士苏然王爷身体可还撑得住?
沈彻摆手,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沈彻苏卿无需挂心,身体这块我自己有数。
沈彻近些时日,辛苦苏卿了,忙上忙下的,想来累的不轻。
沈彻拉出一旁椅子示意苏然坐。
苏然点头,在沈彻旁边坐下,轻轻揉着他的肩,微微勾唇:
谋士苏然理应如此,无论前路如何,属下绝不会让王爷孤身一人。
沈彻表面不显,然而内心却不像表面一样毫无波澜,一双凤眸 深深看了眼苏然,眸中笑意无意识加深几分,沈彻接着说:
沈彻就现在情况 ,以李康这人的性子,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沈彻他明面上输了这一局,暗地里必然会有动作。
沈彻眉头微蹙,揉着太阳穴说道。
苏然点头:
谋士苏然李康在地方势力盘根错节,定会阻碍新政实施。属下决定去民间打探一番或许会有所发现。
谋士苏然王爷还应该多注意陛下那边,陛下还年少,容易冲动,况且与王爷误会还未完全解开。
沈彻陛下今日虽未表态,但明显态度有所改变。只是不知他是否明白我此番用意……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响。苏然瞬间警觉,下意识拔剑护在沈彻身前。
沈彻何人?
沈彻沉声问。
一道黑影闪入,跪地禀报:
黑影王爷,边境急报!
黑影北境三州因新政推行不当,已生民变!
两人心中同时一沉,沈彻转头,正对上苏然的眼睛,他们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疑虑——这个时候…这乱子来未免得太快,太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