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客厅里只剩下江宁一人。
方才金泰亨离开时带起的风还未散尽,空气中似乎仍残留着他身上冷冽的雪松气息。
与这空旷空间里的寂静交织在一起,更显压抑。
巨大的水晶吊灯悬挂在天花板中央,切割得极为精致的水晶碎片本应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此刻却像被抽走了温度,洒下的光线冰冷刺骨。
光线落在江宁身上,将她纤瘦的影子孤独地拉长,一路延伸,最终投射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板上。
那影子在空旷中显得格外单薄,仿佛下一秒就会被这无边的寂静吞噬。
金泰亨的话,如同最恶毒的魔咒,没有丝毫预兆地在她耳边疯狂回响。
每一个字都像锋利的针,狠狠扎进她的脑海。
金泰亨“如果松月压根没死。”
金泰亨“你会不会后悔。”
金泰亨“爬上朴智旻的床。”
这写话反复在江宁耳边盘旋,搅得她心神不宁。
江宁“不,不可能…”
江宁下意识地喃喃自语,她踉跄着向后退去,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沉闷的撞击声在客厅里回荡,她才勉强支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她用力摇头,长发随着动作在空中划过弧线,试图将那可怕的声音从脑海中彻底甩掉。
可那些话语却像生了根一般,牢牢盘踞在她的思绪里,挥之不去。
松月跳海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在眼前浮现。
那天的海风格外狂暴,灰色的海浪翻涌着,带着吞噬一切的力量。
松月从悬崖上纵身跃下,瞬间被冰冷的海水吞没。
那一幕,是亲眼目睹的绝望,是刻在她心底最深处的烙印。
七百多个日夜,每个夜晚,松月跳海的画面都会化作梦魇,将她从睡梦中惊醒。
冷汗浸湿衣衫,心脏在胸腔里狂跳,那种失去至爱的痛苦,成了支撑江宁走到今天的唯一动力。
为了给松月报仇,她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哪怕要她放下尊严。
哪怕要她周旋在危险的人之间,她都咬牙坚持着。
江宁“金泰亨在骗我,一定是在骗我。”
江宁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试图寻找一丝慰藉。
金泰亨一定是为了打击她,看到她如今在复仇的路上渐渐有了方向,便想用这种方式让她崩溃。
他是为了阻止她借助朴智旻的力量,毕竟朴智旻的势力不容小觑,对金泰亨来说绝非好事。
可是,疑问却像藤蔓一样悄然滋生。
为什么?为什么金泰亨偏偏要用这个谎言?
松月的死是心中最脆弱的地方,也是她复仇的根源。
他选择用这件事来攻击她,仅仅是为了打击她吗?
江宁回想起金泰亨离开时的最后一眼,那眼神复杂得令人心悸。
里面似乎藏着惋惜,无奈,还有一丝她读不懂的情绪,完全不像单纯的欺骗。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从心底的角落缓缓爬出,缠绕上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如果金泰亨说的是真的呢?如果松月真的没死…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江宁就觉得浑身发冷,仿佛坠入了冰窖。
那自己这两年的痛苦算什么?
七百多个日夜的辗转难眠,无数次在深夜里独自舔舐伤口。
那些撕心裂肺的疼痛,难道都只是一场笑话?
她处心积虑策划的复仇又算什么?
为了复仇,她小心翼翼地接近朴智旻,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
可要是松月还活着,她所做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仿佛被整个世界愚弄的恐慌感,瞬间将她彻底淹没。
江宁再也支撑不住,顺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板上,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让她打了个寒颤。
她双手死死抱住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都在不受控制地打颤。
指甲深深掐进头皮,尖锐的疼痛顺着神经蔓延开来。
可这点疼痛,却丝毫无法驱散那深入骨髓的寒意和脑海中的混乱。
金泰亨的话,像一个投入死水的巨石,激起千层浪,彻底搅浑了她原本清晰的目标。
在此之前,江宁的人生只有一个方向,复仇,可现在,这个方向却变得模糊不清。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放在身侧的手包,朴智旻的邀请函还安静地躺在里面。
那是一张设计精美的卡片,烫金的字体在灯光下泛着光泽。
可此刻在江宁眼中,它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仅仅是想到它的存在,就让她心慌意乱。
原本,她还在计划着如何利用这张邀请函,进一步获得朴智旻的信任,可现在她连打开手包的勇气都没有。
松月的生死之谜,如同一团充满恶意的迷雾,笼罩在她前行的路上,让她看不清方向。
江宁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周围是无边的寂静和刺骨的寒意,脑海里一片混乱。
自己到底该相信什么?是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事实,还是相信金泰亨那句令人心惊的话语?
又该走向何方?是继续沿着复仇的道路走下去,还是停下脚步,去寻找松月是否真的还活着的真相?
无数个问题在江宁脑海中盘旋,却没有一个能找到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