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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ull独自在档案室里对着那一道小小的裂痕静立了许久，久到仿佛要与周围的阴影和古老纸张融为一体。内心的波澜被他强行压下，但那种因失控而产生的细微震颤感，却如同附骨之疽，久久不散。他最终用最精细的手法暂时修复了卷宗，并将它单独放置，准备日后向Herobrine汇报并申请更彻底的修复。这个过程冷静而高效，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失态从未发生。

然而，当他走出档案室，重新步入堡垒冰冷的走廊时，那种莫名的空虚感和烦躁感却愈发清晰。堡垒太安静了。这种安静，此刻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不适。

他甚至下意识地放慢脚步，期望能在某个转角听到一点熟悉的、吵嚷的动静，或者看到一点不该出现的火光。

但什么都没有。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回响。

这种异常的寂静持续了两天。

303依旧按时出现，完成所有指令，训练，吃饭，然后消失。他不再试图炸东西，不再和死灵骑士打赌，更不会靠近恐惧魔王的实验室。他完美地遵守着Null定下的每一条规则，像一个最标准、最无趣的士兵。

死灵骑士无聊得开始数走廊地砖的裂缝。恐惧魔王对着他的实验器材唉声叹气，抱怨缺乏“灵感的碰撞”和“实践的数据支持”。连Herobrine在一次短暂的现身时，白色的眼眸扫过训练场上那个沉默挥刀的身影后，都几不可查地微微挑了下眉，目光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旁边如同冰山般伫立的Null。

Null承受着这种无声的、却无处不在的压力。他发现自己下达指令时，会不自觉地留意303的反应，但得到的永远是毫无波澜的“是”或点头。他布置的训练任务越来越难，甚至有些苛刻，试图用这种方式重新激起对方的某种反应——哪怕是反抗也好。

但303只是沉默地接受，然后更加拼命地去完成，每次都把自己折腾到筋疲力尽，仿佛在用这种自虐般的方式宣泄着什么，又或者是在证明什么。

Null的心绪愈发烦乱。他发现自己竟然开始期待对方能像以前一样跳起来反驳，哪怕只是嘟囔一句抱怨。这种期待本身，就让他感到 警觉

第三天下午，Null正在核查边境巡逻队的能量补给清单，一份需要Herobrine最终签核的文件。这项工作平时并不需要他亲自处理，但他需要一些极其繁琐、需要绝对专注的事务来占据自己的思维。

就在他核对到最后一组数据时，训练场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异常沉闷、却能量蕴涵极强的爆炸声！

轰——！！！

这声音不同于TNT的爆破，也不同于能量对撞的轰鸣，更像是什么东西被极度压缩后瞬间释放的闷响，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熟悉的死亡气息！

Null手中的笔瞬间停滞，墨水滴在羊皮纸上洇开一团污渍。他猛地抬头，笼罩在阴影下的面容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裂纹——那是震惊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这个能量波动……是303的镰刀！但强度远超平时训练！而且那声音……分明是击中了什么极其坚固的物体，或者……是能量失控的征兆！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身形瞬间化作一道黑色的残影，以最快的速度冲向训练场！心脏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一种陌生的、名为“担心”的情绪如同冰冷的藤蔓般攫住了他！

当他如同飓风般冲进训练场时，眼前的景象让他骤然停下了脚步。

训练场中央，那个最大的、由黑曜石混合特殊金属制成的坚固假人，此刻已经从中间被劈开了一道深深的、边缘呈现熔融状态的焦黑裂缝！裂缝中还有暗红色的火焰如同活物般丝丝缕缕地燃烧着，散发出惊人的热量和浓郁的死亡气息。

303站在那被劈开的假人前，背对着入口，微微喘息着。他手中的镰刀已经消散，但周身还缭绕着未曾完全平息的狂暴能量波动，乌黑的发丝无风自动。

死灵骑士和恐惧魔王也显然被刚才的动静吸引了过来，正站在不远处，一脸惊愕。

“卧槽……”死灵骑士喃喃道，“小子……你把这玩意儿劈了？！这玩意当年王试手都没能一次劈开！”

恐惧魔王则双眼放光，立刻掏出个小本本开始记录：“能量爆发峰值惊人！死亡气息凝聚度提升百分之七十！不对，八十！这破坏形态……太完美了！”

Null没有理会他们，他的目光死死锁在303的背影上。刚才那一瞬间的恐慌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冰冷怒火——以及那怒火之下，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一丝后怕。

他一步步走过去，脚步声在寂静的训练场中显得格外沉重。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还在兴奋记录的恐惧魔王和看热闹的死灵骑士都下意识地闭上了嘴，后退了一步。

“303。”Null的声音冷得像是万载寒冰，每个字都带着惊人的压迫力，“解释。”

303缓缓转过身。他的脸上还带着力量爆发后的潮红和一丝疲惫，但那双眼睛却不再是以往几天的沉寂疏离，而是燃烧着一种……混合着倔强、证明、和一丝破罐破摔的疯狂火焰。

他直视着Null那双发光的、冰冷的眼睛，毫无畏惧，甚至嘴角还勾起了一个带着点挑衅的、冰冷的弧度。

“解释什么？”他的声音因为刚才的爆发还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如您所见，Null大人。我在训练。只是……稍微没控制好力度而已。毕竟，您说过，我的控制力还需要加强，不是吗？”他特意加重了“稍微”和“控制力”这两个词。

死灵骑士倒吸一口凉气，用口型对恐惧魔王说：”他完了。“ 恐惧魔王则紧张地推了推眼镜，手里的笔握得更紧了。

Null周身的气息几乎要凝结成实质的冰霜。”没控制好力度？“他重复道，声音低沉得可怕，”破坏公物，能量失控，险些造成更大事故。这就是你反思数日后的结果？“

“反思？”303笑了起来，那笑声里带着明显的讽刺，“我当然反思了。我反思的结果就是，与其小心翼翼地遵守那些永远也达不到您要求的‘规则’，不如用我自己的方式变得更强！强到足以掌控自己的力量，强到……不会再因为一点‘小错误’就被全盘否定！”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压抑了数日的委屈和愤怒，“这个假人很贵吗？我可以赔！用我的能量晶体扣！反正您也没打算还给我！”

这番话如同点燃了炸药桶。Null猛地上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几乎鼻尖对鼻尖！Null比303高出一些，此刻正用一种极具压迫感的姿态俯视着他，那双发光的眼睛里翻滚着从未有过的剧烈情绪——是怒火，但似乎又不仅仅是怒火。

“你的方式？”Null的声音几乎是咬着牙挤出来的，“就是这种不计后果的野蛮破坏？就是这种幼稚的泄愤行为？你以为力量是什么？是可以任由你脾气胡来的玩具吗？！”

“那也比你那些冷冰冰的、把人当机器一样的规则强！”303毫不退让地仰着头，火焰不受控制地从他身上窜起，周围的温度骤然升高，“至少我的力量是活的！是有温度的！不像你！永远只有程序和秩序！你除了会罚我！关我禁闭！还会什么？！”

“我是在阻止你毁了自己甚至毁了别人！”Null的声音也陡然拔高，这是他极少有的情绪外露，“你的力量危险而不稳定！需要的是约束和引导，而不是放纵！”

“约束？引导？”303嗤笑一声，眼中的火焰燃烧得更旺，“像你那样？把我关起来？把我所有的路都堵死？这就是你的引导？Null，你根本不懂什么是引导！你只知道压制！”

这句话，像是一根尖锐的刺，精准地戳中了Null内心深处某个连他自己都未曾明晰的点。

我不懂引导？我只是在压制？

一瞬间，Herobrine的话语、死灵骑士的调侃、303之前那些鲜活却吵闹的行为、以及这几日令人窒息的沉默……所有画面在他脑海中飞速闪过。

难道……他真的错了吗？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击中了他，让他出现了极其短暂的怔忪。那冰冷的怒火出现了一丝裂隙。

而就在他这瞬间的动摇中，303捕捉到了。他看到Null那双永远古井无波的发光眼睛里，似乎闪过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别样的情绪？不是愤怒，不是冰冷，而更像是……某种困惑？甚至是……一丝受伤？

303满腔的怒火和委屈仿佛被针扎了一下，骤然漏了气。他后面那些更冲动的、更伤人的话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两人就这样僵持在原地，近距离地对视着。一个周身火焰未熄，一个依旧冷冽如冰，但那种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爆炸性气氛，却诡异地开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更加粘稠的沉默。

死灵骑士和恐惧魔王在一旁看得大气都不敢出，两脸懵逼。

最后，是Null先移开了目光。他周身的低气压缓缓收敛，但那种冰冷的距离感并没有回来，反而像是蒙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疲惫。他看了一眼那被劈开的、还在燃烧的假人，又看了一眼愣在原地、气势明显弱了下去的303。

他沉默了足足有十几秒，才用一种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沙哑的语调开口：“……把这里清理干净。”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步伐似乎比来时沉重了许多，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训练场。

留下303站在原地，看着Null离去的背影，掌心的火焰早已不知不觉熄灭。满腔的怒火和证明自己的冲动消散后，留下的是一种空落落的、甚至有点……后悔的奇怪感觉。

他刚才……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了？

死灵骑士和恐惧魔王这才小心翼翼地凑过来。

“喂……你小子……”死灵骑士用尾巴戳了戳他，“牛逼啊……敢这么跟Null硬刚……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那样……”

恐惧魔王则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吓死我了……刚才还以为你们要打起来……不过话说回来，你那一击的数据太棒了！绝对突破了阈值！就是代价有点大……”他惋惜地看着那报废的假人。

303却仿佛没听到他们的话，只是有些失神地望着Null消失的方向，喃喃道：“他……刚才是不是……”

是什么？他也不知道。他只是觉得，Null最后离开时的样子，和他平时那种绝对的冰冷不太一样。

那天晚上，303没有再去疯狂训练。他一个人默默地清理了训练场的狼藉，把那报废的假人残骸搬到角落（过程中还不小心划到了手）。做完这一切，他回到房间，却毫无睡意。

白天的那场冲突，Null最后那个眼神，那个背影，在他脑海里反复回放。

他发现自己并没有因为“赢了”这场争吵而感到高兴。反而……有点难受。

而另一边，Null直接去了Herobrine的王座之间。

他单膝跪地，垂着头，没有任何隐瞒，将训练场发生的一切，包括303的失控，包括自己那失控的怒火和那些尖锐的对话，以及……最后那瞬间的动摇和自我怀疑，全部陈述了一遍。

“……是我未能妥善处理，导致事态升级，并造成了不必要的损失。请王责罚。”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板的语调，但仔细听，却能听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Herobrine静静地听着，白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波澜，直到Null全部说完，王座之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就在Null以为会迎来严厉的惩处时，Herobrine却缓缓开口，问了一个出乎他意料的问题：“Null，你看到了什么？”

Null微微一怔：“……属下愚钝，请王明示。”

“你看到了破坏，看到了失控，看到了挑衅。”Herobrine的声音平淡无波，“但你是否看到了，那试图破壳而出的意志？那不甘被彻底束缚的锋芒？那渴望被认可、而非仅仅被约束的灵魂？”

Null猛地抬头，看向Herobrine。

Herobrine的目光似乎能穿透他冰冷的表象，直抵内心：“绝对的力量需要绝对的掌控，没错。但掌控的方式，并非只有压制一途。钢铁需经淬火方能坚韧，野马需引缰绳而非折断其蹄。Null，你恪守规则，维持秩序，此为汝之长。但有时，过多的规则本身，亦会成为最大的禁锢——不仅禁锢他人，也禁锢你自己。”

Herobrine站起身，缓缓走下王座，来到Null面前：“他对你的影响，比你自己愿意承认的要深。而这，并非一定是坏事。”

Null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王的话语，如同惊雷，在他心中炸响。他一直以来坚信的东西，似乎正在被动摇，而某种他一直试图忽略、试图压制的东西，却被无情地揭开。

“……我……该如何做？”Null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迷茫。

“遵循你的本能，Null。”Herobrine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意味深长，“而非仅仅是你认为‘正确’的规则。有时，真正的秩序，诞生于混沌之后。去吧。”

Null沉默地行礼，退出了王座之间。Herobrine的话语在他脑海中不断回响。

遵循……本能？

他的本能是什么？是维持秩序，是纠正错误，是排除一切不稳定因素。

可是，当那个“不稳定因素”变得具体而生动，当他开始会因为对方的沉默而烦躁，会因为对方的危险而恐慌，甚至会因为对方的话语而动摇和自我怀疑时……他该如何遵循本能？

那一夜，Null没有回档案室，也没有处理任何公务。他第一次独自走上了堡垒最高的瞭望塔，站在冰冷的夜风中，望着下方沉寂的堡垒和远方模糊的景色，久久伫立。

他的内心，正经历着一场前所未有的、无声的风暴。

而这场风暴的中心，那个名字，那个身影，愈发清晰。

303。

他到底……该拿他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