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Null独自站在瞭望塔的至高点，冰冷的夜风穿透他漆黑的服饰，却无法冷却他内心翻腾的惊涛骇浪。Herobrine的话语如同解开了一道他一直强行压抑的枷锁，那些被归为“无用情绪”、“干扰项”的感觉汹涌而出，几乎要将他引以为傲的理性淹没。
遵循本能？
他的本能是秩序。但秩序此刻正与一种陌生而强烈的冲动激烈交锋——一种想要去理解、甚至想要去……安抚那个红色身影的冲动。这种冲动让他感到恐慌，比面对千军万马更甚。
他回想起303最后那个眼神，倔强之下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受伤，还有那劈开假人后微微颤抖的手指。那不是纯粹的挑衅，更像是一种绝望的证明和……求救？
这个认知让Null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他一直以来，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他用最冰冷的规则去框束一团燃烧的火焰，结果差点让火焰在压抑中彻底失控，或者……熄灭。
不，不能这样。
他必须做点什么。但绝不是再次用规则去惩罚。
一种前所未有的、笨拙的、几乎可以称之为“尝试”的念头，在他绝对理性的思维中艰难地诞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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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303带着一种复杂的心情来到训练场。他已经做好了面对Null更严厉惩罚的准备，甚至可能直接被扔去和下水道的史莱姆作伴。
然而，当他到达时，却发现训练场已经被清理干净了。那个被劈坏的假人残骸不见了，地面也恢复了平整，仿佛昨天那场惊天动地的冲突从未发生过。
更让他惊讶的是，Null已经在那里了。他依旧站得笔直，周身气息冷冽，但那种咄咄逼人的压迫感似乎收敛了许多。看到303到来，他只是平淡地开口，语气却不再是那种公事公办的命令式。
“今日训练，能量精细操控。”Null指了指旁边桌子上摆放的东西。
303疑惑地看去，只见桌子上不再是冰冷的武器或训练假人，而是……一大堆各种形状、大小不一的透明水晶容器，旁边还有一小堆闪烁着微光的、不同属性的能量粉尘。
“你的火焰力量狂暴，缺乏韧性。”Null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解释得却比以往详细，“尝试用最小的火焰能量，引导这些能量粉尘，在不损坏容器的情况下，在其中勾勒出指定的图案。从最简单的直线开始。”
303愣住了。这……这算什么训练？听起来像是……绣花？这跟Null以往那种往死里操练的风格截然不同！
他怀疑地看向Null，试图从那张笼罩在阴影的脸上找出戏弄或者惩罚的痕迹，但却什么也看不出来。Null只是平静地回视他，那双发光的眼睛里似乎少了些冰冷，多了一丝……耐心？（303怀疑自己眼花了）
“你……没搞错？”303忍不住问道。
“开始训练。”Null没有回答他的疑问，只是重复道，但并没有催促。
303将信将疑地走到桌前，拿起一个最小的圆柱形容器和一撮红色的火焰粉尘。他尝试着调动一丝微小的火苗，小心翼翼地探入容器，去接触那些粉尘。
然而，火焰的力量何其狂暴，即使他再小心，那一丝微弱的火苗也瞬间将粉尘点燃，噗地一声轻响，容器内壁留下了一小块焦黑。
“控制。不是熄灭，是引导。”Null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没有指责，只是平静地指导，“想象你的火焰是有生命的丝线，而非毁灭的洪流。感受粉尘的能量频率，与之共鸣，而非强行驾驭。”
这话语……竟然和之前恐惧魔王那些歪打正着的指点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却更加系统、更加清晰。
303深吸一口气，摒弃杂念，再次尝试。他失败了无数次，容器炸了一个又一个（Null面无表情地递上新的），能量粉尘浪费了一堆又一堆。
但奇怪的是，Null再也没有出言斥责，只是在他每次失败后，简短地指出问题所在：“输出不稳定。”“精神力分散。”“共鸣频率偏差百分之三。”
这种冷静而精准的指导，反而让303渐渐沉下了心。他骨子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头又上来了，只不过这次不是用来自暴自弃地破坏，而是用在了解题上。
时间一点点过去。就在303几乎要烦躁地再次把容器捏碎时，他手中的那丝火苗终于颤巍巍地、极其勉强地带动了几粒粉尘，在容器底部划出了一道歪歪扭扭、随时会散掉的红色线条。
“成功了！”303忍不住叫出声，脸上露出了几天来的第一个发自内心的、带着成就感的笑容，虽然那线条丑得不能看。
Null的目光落在那道歪斜的红线上，笼罩在阴影下的嘴角似乎极其微弱的松动了一下，快得如同幻觉。他点了点头，语气依旧平淡，却似乎没有那么冷了：“嗯。继续练习，目标是稳定、平滑、精准。”
然后，他补充了一句：“下午的训练取消。如果你能完成基础图案勾勒，剩余的粉尘可以自行处理。”
自行处理？意思是……可以拿去玩？303惊讶地看向Null，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这还是那个恨不得把他每分每秒都安排满的Null吗？
Null没有看他，已经转身去检查其他训练设施了，只留下一个冷硬的背影。但303却莫名觉得，那个背影似乎没有那么遥不可及了。
接下来的几天，训练模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Null不再布置那些枯燥乏味、纯粹消耗体力的任务，而是针对303力量的特点，设计了一系列看似古怪却极其有效的精细操控训练。比如用火焰融化特定形状的金属块、用死亡气息侵蚀出指定的符文、甚至是用能量感应去寻找被隐藏起来的小物件。
过程依旧艰难，303还是会时常失败，会烦躁，会抱怨。但Null不再只是冰冷地处罚，而是会给出具体的、建设性的意见。虽然他的语气还是那么平铺直叙，缺乏起伏，但303能感觉到，那冰冷的表层之下，是一种认真的、甚至可以说是“用心”的教导。
更让303惊讶的是，Null似乎……放松了一些禁令？
比如，在他完成训练任务后，不会再禁止他去恐惧魔王的实验室（虽然会严格规定时间和安全条例）；比如，他和死灵骑士打赌闹腾，只要不过分，Null甚至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有一次，303尝试着用火焰烤了几个土豆（用的自己凝聚的火，没碰厨房设备），战战兢兢地分给死灵骑士和恐惧魔王时，Null正好路过。
303吓得差点把土豆藏起来，但Null只是看了一眼那几个烤得外焦里也焦的土豆，什么也没说，就走开了。（死灵骑士后来偷偷告诉303，他看见Null离开时，肩膀好像微微抖动了一下？）
这种变化是细微的，缓慢的，但堡垒里的每一个人都能感觉到。
303不再是那个要么闹翻天要么死气沉沉的极端分子了。他变得……更加收放自如。训练时异常专注努力，玩闹时依旧活泼跳脱（甚至更甚），但多了几分分寸感。他和恐惧魔王的实验依旧会出小事故，但不会再试图炸掉半个堡垒；他和死灵骑士的赌注依旧离谱，但不会再破坏重要设施。
他仿佛一把终于被引上了正确轨道的利刃，锋芒依旧，却不再伤及自身和周围。
而他和Null的关系，也变得……极其微妙。
他们之间依旧会有争执，303依旧会时不时嘴贱挑衅，Null也依旧会用冰冷的语气驳回他的无理要求。但那种争执，不再像以前那样是纯粹的对立和压制，反而更像是一种……特殊的、只有他们自己能懂的交流方式？
有时303训练累了，会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休息，Null会站在不远处，沉默地看着，偶尔会扔过来一瓶能量补充剂（味道依旧感人，但效果奇佳）。
有时Null在档案室处理文件到很晚，303会溜达过去，也不说话，就靠在门框上，手里玩着一朵小火苗，直到Null冷冷地瞥他一眼，问“有事？”，他才撇撇嘴说“路过”，然后晃悠着离开。但Null发现，之后自己工作的效率，似乎并没有因为这点“打扰”而降低。
甚至有一次，303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桶五颜六色的油漆（恐惧魔王提供的“无害可降解实验副产品”），试图给训练场上那几个灰扑扑的假人“美化”一下，结果弄得自己满身花花绿绿，还被突然出现的Null抓了个正着。
303当时就僵住了，准备迎接狂风暴雨。
Null看着那几个被画得鬼哭狼嚎、惨不忍睹的假人，又看了看一脸颜料、眼神飘忽的303，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
就在303以为死定了的时候，Null却只是用一种极其复杂的、仿佛忍得很辛苦的语气说：“……清理干净。包括你自己。”然后，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下次要用，提前报备。”
303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Null居然没罚他？！还允许有下次？！
他看着Null转身离开时那似乎比平时僵硬几分的背影，突然福至心灵，扯着嗓子喊了一句：“Null！你要不要也画一个？给你画个帅点的！”
Null的脚步明显踉跄了一下，差点撞到门框。他没有回头，只是加快了脚步，几乎像是落荒而逃。（据当时恰好路过的死灵骑士发誓，他绝对看到Null的耳朵尖好像红了一下！虽然很快就被阴影遮住了。）
这件事成了303之后嘲笑Null长达半个月的黑历史，虽然每次提起都会被Null用更冷的眼神和加倍的训练量报复回来，但303却乐此不疲。
他发现，打破Null那层冰冷外壳，看到底下那一点点不一样的反应，简直比炸掉十个训练假人还有成就感！
而Null，在经历了最初的无所适从和内心挣扎后，也开始逐渐适应这种新的“秩序”。
他发现，适当的纵容和引导，似乎比绝对的压制更能让303“听话”。虽然这个过程时常让他感到心力交瘁（尤其是需要忍住把那个上蹿下跳的黑毛小子捆起来的冲动），但结果……似乎并不坏。
堡垒依旧热闹，甚至比以前更甚。但这种热闹是生机勃勃的，而非混乱无序的。Herobrine出现的次数更多了，有时甚至会饶有兴致地旁观一会儿303的训练，或者听死灵骑士添油加醋地讲述最近发生的“趣事”，那双白色的眼眸中，愉悦的光芒越来越常见。
死灵骑士心满意足，每天都有新鲜瓜吃。恐惧魔王也得到了更多的实验“素材”和“灵感”（在Null的严格监督下）。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一个意想不到的、却异常和谐的方向发展。
然而，就在这种看似平稳的日常中，Null发现自己变得越来越不对劲。
他会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那个白色的身影；会留意他喜欢吃什么（虽然堡垒伙食水平稳定地糟糕）；会在他训练受伤时（尽管很快会被火焰力量自愈）眉头不自觉地蹙起；甚至会在他和恐惧魔王、死灵骑士笑闹作一团时，感到一种莫名的……窒闷感。尤其是当303和恐惧魔王勾肩搭背、头碰头地凑在一起嘀嘀咕咕时，那种闷堵的感觉尤为强烈。
他试图用理性分析这种异常：这是对重要战力稳定性的关注，是对秩序维护对象的正常监察，是对可能产生的混乱因素的预警……
但所有的分析，在那双亮晶晶的、带着狡黠笑意望向他的眼睛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变得越来越频繁地想起Herobrine的话——“遵循你的本能”。
他的本能……到底是什么？
这种困惑和日渐强烈的、无法归类的情绪让Null变得有些焦躁。他开始更长时间地待在档案室，用更加繁重的工作麻痹自己，但效果甚微。那个身影无孔不入，甚至开始侵入他的梦境——一些光怪陆离、醒来后让他心跳失序、却完全无法理解的梦境。
他觉得自己像是中了某种无法解析的病毒，系统正在逐渐失控。
而这一切的根源，那个对此毫无察觉、依旧没心没肺、时不时就来撩拨他一下的303，简直……可恶！
Null从未如此情绪化地评价过一个人。
但他不得不承认，这种失控的感觉……虽然糟糕，却并不全然令人厌恶。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鲜活感。
就在Null忙于和自己内心“病毒”作斗争时，303却正在和恐惧魔王密谋一件“大事”。
“你确定这玩意儿靠谱？”303怀疑地看着恐惧魔王手里那个看起来像是巨大炮仗、表面还贴着可疑符文的东西。这是恐惧魔王根据303的火焰特性，结合了某种古代爆裂魔法，捣鼓出来的“超级烟花·改”，据说是为了庆祝“某人入职堡垒N天纪念日”（恐惧自己瞎编的）。
“放心！”恐惧魔王拍着胸脯，虽然袍子上沾满了灰烬和某种粘液，“能量回路我优化过了！稳定性提升了百分之十五！只要用你的火焰从底部精准点燃核心符文，它就能射上千米高空，绽放出覆盖整个堡垒区域的、持续十分钟的、带有地狱火纹理的巨大烟花！绝对震撼！”
听起来很酷，但303看着那玩意儿嗡嗡作响的能量核心，总觉得不太安心。“Null要是知道了……”
“哎呀，别让他知道不就行了？”恐惧魔王怂恿道，“咱们找个他不在的时候放！给他个‘惊喜’！想想看，到时候整个天空都炸开火花，多壮观！保证能让那个冰块脸露出不一样的表情！”
“不一样的表情……”303心动了。他太想看看Null被震惊到的样子了！说不定还能吓他一跳？
最终，在恐惧魔王的极力鼓吹和对Null反应的好奇心驱使下，303接过了这个危险的“超级烟花”。
机会很快来了。第二天，Null接到Herobrine的命令，需要外出前往一个边境前哨站处理一些紧急事务，预计要大半天才能回来。
下午，趁着训练场人少，303和恐惧魔王鬼鬼祟祟地溜了过去。死灵骑士也闻讯赶来，表示这种热闹绝对不能错过。
三人找了个相对空旷的角落。恐惧魔王小心翼翼地将那个巨大的“烟花”固定在地上，然后退后几步，对303比了个手势：“来吧！点火！瞄准底部的红色符文！”
303深吸一口气，既紧张又兴奋。他指尖凝聚起一簇高度压缩的、温度极高的白色火苗（这是他最近训练的新成果），小心翼翼地瞄准了烟花底部的复杂符文。
就在他的火苗即将接触到符文的瞬间——
“你们在干什么！”
一个冰冷彻骨、蕴含着极大怒气和一丝……恐慌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在他们身后炸响！
303吓得手一抖，那簇白色火苗猛地偏离了方向，直接射在了“超级烟花”的能量核心稳定器上！
嗡——！！！
那巨大的炮仗状物体猛地发出刺耳的能量过载蜂鸣声！表面的符文疯狂闪烁，整个外壳瞬间变得通红！
“不好！核心过载！要炸了！”恐惧魔王脸色惨白地尖叫！
死灵骑士的狼毛都炸起来了：“快跑！！”
但那玩意儿的能量波动极其不稳定，爆炸范围根本无法预估！而且速度太快，根本来不及跑远！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瞬间出现在303身前！是去而复返的Null！他显然是通过传送法术紧急赶回的！
Null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无比的、名为“惊怒”的表情！他甚至来不及斥责，一把将还在发愣的303狠狠推开，同时双手猛地向前平推！
一面巨大无比的、由纯粹阴影能量构成的、闪烁着无数防御符文的厚重盾牌瞬间凝聚而成，挡在了他和那个即将爆炸的危险物品之间！
几乎是同时——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席卷了整个训练场！甚至整个堡垒都为之震动！
炽热的火焰混合着狂暴的魔法能量和死亡气息，如同海啸般狠狠撞击在Null凝聚的阴影盾牌上！盾牌表面符文疯狂闪烁，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Null的身体剧烈地震动了一下，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黑色的能量血液，但他依旧死死地支撑着盾牌，将爆炸的威力牢牢限制在最小的范围内！
恐怖的冲击波和火焰被死死挡住，只有零星的能量溅射出来，将周围的地面灼烧得一片狼藉。
爆炸的轰鸣持续了数秒才渐渐平息。
训练场上弥漫着浓烟和刺鼻的味道。
303被Null那用力一推摔倒在地，愣愣地看着前方那个挺拔的、死死挡在他身前、用后背承受了所有冲击和灼热的黑色背影。
烟雾缓缓散去。
Null依旧保持着支撑盾牌的姿势，一动不动。他周身的阴影能量极其紊乱，甚至有些逸散。那面坚固的阴影盾牌上布满了裂纹，最终咔嚓一声，碎裂成了无数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他缓缓放下手，身体几不可查地晃动了一下，才勉强站稳。
然后，他慢慢地转过身。
笼罩在他脸上的阴影似乎因为能量的剧烈消耗而淡去了些许，隐约露出了线条冷硬的下颌和苍白的嘴唇。那双发光的眼睛，此刻正燃烧着一种303从未见过的、几乎能将他焚毁的怒火！但那怒火深处，似乎还隐藏着一丝极快的、未来得及完全掩饰的……后怕？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先是扫过吓得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恐惧魔王和死灵骑士，让两人瞬间如同被冻住一般，大气不敢出。
最后，那冰冷而愤怒的目光，死死地钉在了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303身上。
整个训练场一片死寂，只剩下能量残余的噼啪声和303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Null一步一步地走向303，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冰面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声响。他停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可怕的平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Entity 303。” “你，到底，有没有，一刻，能让我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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