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ull觉得自己正在经历一场漫长而诡异的“系统性崩溃”。以往坚不可摧的理性壁垒，如今像是被某种名为“303”的病毒持续攻击，漏洞百出，补丁打得异常艰难。
最明显的破绽，出现在他的“绝对秩序”领域——档案室。
这里曾经是他绝对的主场，每一份文件、每一本书籍都遵循着严苛到毫米的位置标准，空气里只有尘埃和墨水的味道，以及他书写时笔尖划过羊皮纸的沙沙声，如同精密仪器运转般稳定。
但现在？
书架最高层，那本通常摆放《深渊能量守恒定律第三修订版》的位置，此刻塞着一本皱巴巴的、封面画着滑稽火焰图案的《火焰系炫酷招式一百例（漫画版）》。不用猜，肯定是303上次溜进来“找资料”时偷偷换掉的。Null发现后，盯着那本格格不入的漫画书看了足足五分钟，最终没有把它湮灭，只是把它塞到了最不起眼的角落，并对自己这种“纵容”行为感到了一丝费解。
他常用的那张黑木书桌上，除了堆叠整齐的文件，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用红色能量晶体（明显是从死神之镰上抠下来的边角料）粘成的小雕塑，造型抽象得像一坨燃烧的……嗯，土豆？下面还压着一张纸条，用狗爬般的字写着“送给最厉害的教官！”。Null每次看到这个丑东西，眉头都会下意识皱起，但直到现在，它还好端端地待在桌角，甚至偶尔被他无意识地在手里摩挲几下。
更离谱的是，他发现自己处理文件的效率明显下降了。不是因为工作量大，而是因为……容易走神。
写着写着，笔尖会突然停顿，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某个家伙训练时摔了个屁墩儿还嘿嘿傻笑的样子；审核报告时，目光会飘向窗外，期待看到那道红色的身影活力满满地跑过；甚至有一次，他在给一份关于边境贸易的条约盖章时，差点盖成了恐惧魔王实验室的门禁图案——就因为昨天303抱怨说那个图案像个小蛋糕，看起来很好吃！
这种频繁的、不受控的“系统错误”让Null感到无比烦躁和……恐慌。他试图通过增加工作量、延长工作时间来强行格式化这些“冗余进程”，但效果甚微。那病毒似乎已经侵入了核心代码。
他的破绽，也无可避免地暴露在其他人面前。
首先是Herobrine。
王现在来档案室“视察”的频率高得令人发指，而且每次都能精准地捕捉到Null的异常。
比如，他会突然拿起桌上那个丑了吧唧的红色晶体雕塑，状似无意地点评：“嗯……抽象派后现代主义？很有……创意。303送的？”看着Null瞬间僵硬的背影和试图否认却找不到借口的沉默，Herobrine眼中的笑意能浓得滴出来。
又比如，他会指着Null刚刚批阅完的文件：“这条款第三款的能量输出限制数值，似乎比上次提高了百分之零点五？是基于什么新的考量吗？”其实那只是Null走神时不小心多写了个零，自己都没发现。
最让Null无地自容的一次，Herobrine安静地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对着一份简单的物资清单发了整整十分钟的呆，然后悠悠地叹道：“唉，年轻人，心思浮动可以理解，但工作效率还是要保证的。要不要……放个假？和303一起去人间界采买点物资？听说那边的……烤土豆，种类繁多。”
Null当时差点把手中的笔捏成粉末。
其次是死灵骑士和恐惧魔王。这两个家伙现在简直把观察Null的“破绽”当成了日常任务和快乐源泉。
死灵骑士凭借其狼人出色的嗅觉和听觉，总能发现一些细节。 “报告！Null大人今天在训练场盯着303看了超过十秒！期间没有任何训斥！” “报告！Null大人经过厨房时停顿了三秒！疑似在确认303是否又在偷烤土豆！” “报告！Null大人房间的灯昨晚后半夜还亮着！据分析是在……呃……研究那本火焰招式漫画？（被Null的能量波动吓跑）”
恐惧魔王则更加“科学严谨”，他的各种检测仪器几乎成了Null的专属监视器。 “数据记录：Null大人在听到303笑声时，周围能量场会出现每秒零点三次的异常谐波！” “心率监测（远程非接触式）：当303进入Null周围十米范围内，Null大人心率平均提升百分之十五！” “脑波分析（尝试性）：疑似出现与‘愉悦’、‘烦躁’、‘担忧’相关的复合波形……信号微弱，需要进一步靠近观察……（再次被能量波动吓退）”
他们甚至合伙搞了个“Null破绽每日排行榜”，偷偷贴在餐厅公告栏后面（虽然每次都会被Null发现并湮灭，但第二天又会出现新的）。
而面对这些无孔不入的观察和调侃，Null的“反击”也越来越显得苍白无力。
他的冷气攻击对那三个脸皮厚度惊人的家伙效果越来越差。罚写报告？死灵骑士能写得声情并茂如同小说，还附带插图！扣能量晶体？恐惧魔王表示正好测试一下极端贫困状态下的创造力！加大训练量？303反而更兴奋了，觉得这是Null对他“特别关注”的表现！
Null感觉自己快要没辙了。他引以为傲的秩序和规则，在这些不按常理出牌的队友（尤其是某个红毛）面前，节节败退。
然而，最大的破绽，往往出现在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
那是一个普通的下午，303在进行高强度闪避训练时，不小心被移动靶的能量余波擦伤了手臂，留下了一道不深但渗着血丝的伤口。
如果是以前，Null只会冷冰冰地丢下一句“注意力不集中，训练结束后加练五十次”，然后继续监督。
但那天，看到303疼得龇牙咧嘴却还强撑着说“没事没事”的样子，Null几乎是瞬间就出现在了了他身边。
动作快得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他一把抓住303的手腕（动作有些急，甚至弄疼了303），另一只手已经凝聚起了精纯的黑暗能量，小心翼翼地覆盖在那道伤口上。他的眉头紧锁，眼神专注得仿佛在处理什么世界级的危机，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紧张。
“别动。”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303愣住了，傻傻地看着Null近在咫尺的、写满担忧的脸（虽然大部分被阴影挡住，但那紧绷的下颌线和紧抿的嘴唇骗不了人），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冰凉却异常温柔的治愈能量，一时间忘了疼，也忘了说话。
整个训练场鸦雀无声。连移动靶都停了下来。
死灵骑士的嘴巴张成了O型。 恐惧魔王手里的记录板“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远处王座方向，传来一声极轻的、带着满意意味的轻笑。
Null全神贯注地治疗着那道小小的伤口，直到它彻底愈合，连一丝疤痕都没留下，他才仿佛如梦初醒般，猛地松开了手，像是被烫到一样后退了一步。
他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过度反应。情绪失控。违反了自己定的“训练受伤自行处理”的规矩。
巨大的尴尬和懊恼瞬间淹没了他。他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比平时更加冰冷，试图用愤怒来掩盖失态：“训练时分心！基础薄弱！今晚加练一百次！不完成不准休息！”声音冷硬，却莫名有点色厉内荏。
若是平时，303早就跳起来抗议了。但此刻，他只是摸了摸已经完好无损的手臂，抬头看着Null，眼睛亮得惊人，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露出一个傻乎乎又带着点狡黠的笑容：“哦……知道啦。谢谢Null教官……‘亲自’给我治疗。”
他特意加重了“亲自”两个字。
Null：“……”他感觉自己彻底输了。一股热意不受控制地涌上耳朵，幸好有阴影遮挡。他猛地转过身，几乎是落荒而逃，只留下一句冰冷的：“现在开始加练！”
看着Null那明显仓促离开的背影，303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最后忍不住嘿嘿笑出了声。
死灵骑士和恐惧魔王这才凑过来，一脸崇拜地看着303。 “小子……牛逼啊！”死灵骑士捶了他一下，“居然能让Null大人‘亲手’给你疗伤！还是那么点小伤！” 恐惧魔王则疯狂地在地上摸索他的记录板：“数据！刚才的能量波动曲线呢？！那绝对是峰值！历史性的峰值！”
而从那天起，Null发现自己露出的破绽更多了。
他会下意识地记住303喜欢的食物口味（虽然堡垒厨师水平稳定发挥），并在分配物资时“恰好”多给他一点。 他会在303晚上加练时，看似无意地留在档案室“加班”，直到训练结束的铃声响起才“恰好”离开。 他会在听到303和死灵骑士他们打闹的笑声时，虽然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周身的气息会不自觉地缓和下来。 他甚至……开始会主动找话题了？虽然通常起于公事，终结于尴尬。
比如： “那份关于地狱岩抗爆性的报告……”（Null开场） “啊！那个啊！恐惧说下次可以试试用我的火焰……”（303兴奋接话） “……嗯。记得做好防护。”（Null沉默半天，干巴巴地接了一句，然后结束对话。）
又比如： “死灵骑士提交的巡逻报告里提到东南方向有异常能量波动……”（Null试图讨论正事） “对啊对啊！我也感觉到了！像棉花糖的味道！”（303思维发散） Null：“……？”（无法理解棉花糖和能量波动的关系，对话再次陷入僵局）
尽管这些尝试大多笨拙而失败，但每一次，都像是在那坚冰上又凿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堡垒里的众人也渐渐习惯了他们这位秩序执行官越来越“人性化”的一面。低阶士兵们不再看到他就像看到死神，偶尔甚至敢在他心情看起来“不错”（通常是与303互动后）的时候汇报工作。餐厅里他周围三米的“绝对领域”也在逐渐缩小，有时303甚至会强行拉着他坐到热闹的区域（虽然Null全程散发冷气，但并没有离开）。
Herobrine看着这一切，如同欣赏自己最满意的作品。他甚至在一次下午茶时间（他单方面宣布的），对正在汇报工作的Null说：“最近气色不错。看来适当的‘人际交流’比任何能量补充剂都有效。”
Null当时正端起一杯水（他坚决不碰花草茶），闻言手一抖，水差点洒在重要文件上。他强作镇定地放下杯子，声音僵硬：“……王说笑了。属下只是尽职尽责。”
“尽职尽责到亲自给队员治疗擦伤？”Herobrine慢悠悠地补刀。
Null：“……”他决定今天之内不再说一句话。
冰山融化的过程，或许缓慢，或许伴随着尴尬和笨拙，或许充满了旁观者的笑声和当事人的窘迫。
但不可否认的是，变化确实在发生。
那颗被小心翼翼封存的烤土豆，那个丑丑的红色晶体雕塑，一次次下意识的维护，一句句干巴巴的关心……都是Null情绪系统崩溃、行动上漏洞百出的铁证。
而这些破绽，在303眼里，却比任何炫酷的招式、任何强大的力量，都更加珍贵，更加让他……心动。
他知道，那座冰山深处，是温暖的。
而他，有的是时间和热情，慢慢把它捂化。
堡垒的日子，就在Null持续的“系统崩溃”和众人的欢乐吃瓜中，热闹地继续着。谁也不知道明天Null又会露出什么新的破绽，但所有人都期待着。
毕竟，看Null大人变脸，已经是堡垒不可或缺的日常娱乐和……温馨风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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