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进来的不是护士。两个穿着黑色西装、身材高大的男人堵在门口，像两座沉默的铁塔。为首的那个剃着板寸，眼神锐利得像刀子，毫不客气地在病房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林晚身上，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他身后那个稍显年轻些的，也面无表情，只是抱着手臂，眼神冷漠。

林晚的心骤然沉到了冰点。她认得他们，是“宏利财务”的人。父亲林深当年生意失败，欠下的高利贷利滚利，早已是个天文数字。这些年来，像跗骨之蛆，从未放过他们姐弟。

“林小姐，”板寸头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咱们也不是第一次来了。上次说好的期限，今天可到了。”他慢悠悠地从内袋掏出一张折叠的纸，抖开，正是那份印着血红指印的借据复印件。“连本带息，四百三十万。零头我们老板发话，可以抹了。剩下的四百万，你打算怎么还？”

林晚猛地站起身，身体因为紧张和愤怒而微微发抖，下意识地挡在弟弟的病床前：“我…我现在真的没有那么多钱！我弟弟他病着，需要钱救命！求求你们，再宽限些日子，我一定会想办法还！”

“宽限？”板寸头嗤笑一声，往前逼近一步，皮鞋踩在光洁的地砖上，发出清晰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林晚紧绷的神经上。“林小姐，我们也是替人办事的。宽限的话，我们回去没法交代啊。”他目光扫过病床上的林晨，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再说，你弟弟躺这儿烧钱，你拿什么还？靠你在便利店打工？打一百年也填不上这个窟窿！”

他身后的年轻打手也哼了一声，眼神里满是轻蔑。

“宽限不了，那也得宽限！”林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尖锐，眼圈通红，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小兽，“你们要钱，冲我来！别动我弟弟！谁敢动他一下，我就跟谁拼命！”她抓起旁边柜子上的一个空玻璃杯，死死攥在手里，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臂却在不受控制地发抖。那点虚张声势的勇气，在对方冰冷的注视下，脆弱得像一层薄冰。

板寸头眯起眼，盯着她手里那个徒具威慑力的玻璃杯，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拼命？林小姐，你拿什么拼？”他慢条斯理地往前又走了一步，巨大的阴影几乎将林晚整个笼罩，“我们老板说了，今天见不到钱，或者见不到你拿出还钱的诚意……”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再次投向毫无知觉的林晨，声音压低，却字字如冰锥，“那就只好请林小少爷换个地方‘休息’了。医院住不起，总还有别的地儿能躺着，对吧？”

“不！不行！”林晚脑中轰然作响，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住。那个“换地方”意味着什么，她不敢想。手里的玻璃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碎片四溅，如同她瞬间被碾得粉碎的希望。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让她浑身冰冷，连牙齿都在打颤。她徒劳地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滚烫的眼泪汹涌而出。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几乎要将她彻底吞没时，病房门口传来一个平静、沉稳，甚至有些过于礼貌的声音。

“打扰一下。”

门口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同样穿着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身形挺拔，气质却与那两个打手截然不同。他戴着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而冷静，像一台精准运转的机器。他无视了病房内剑拔弩张的气氛，目光直接落在林晚那张泪痕狼藉、写满绝望的脸上，语调没有丝毫起伏：“请问，是林晚小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