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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回家

尘纾

当我再次清醒时,窗外已是黄昏。李木子趴在床边睡着了,李素华却还坐在椅子上,就着床头灯织毛衣。

“醒了?”她放下毛线,递来一杯温水,“医生说再晚点送来,你就要和 Hemingway 一样用猎枪了。”

我呛了一口水,“您...知道海明威?”

“尿毒症患者有很多阅读时间。”李素华眨眨眼,“小木给我带的书里,就数海明威最傻。那么有才华的人,非要和自己过不去。”

输液管里的液体一滴滴落下,我数到三十七时,李素华突然说:“小木说你三年没写出东西了。”

我盯着天花板,喉咙发紧。

“知道我怎么开始写作的吗?”李素华继续织着毛衣,“确诊那天,我觉得天都塌了。然后护士长给了我一个本子,说把你想骂老天爷的话都写下来。”她笑了,“结果写着写着,发现活着本身就是件挺了不起的事。”

我的眼泪无声地流下来。我想告诉她自己这三年有多害怕,害怕再也写不出好东西,害怕辜负那些期待,最后连尝试都不敢了。

“阿姨...”我声音嘶哑,“我能用用您的《透析日记》吗?不是抄袭,是...学习。”

李素华拍拍我的手,“早该给你看了。我们病友圈有句话:健康人写烦恼,像富翁哭穷。”

李木子这时醒了,看到我的眼泪吓了一跳。

“疼吗?”

我摇摇头,指了指心脏位置。

“这儿疼。”

晚上八点,医生终于允许我出院,但警告我必须戒酒并接受进一步检查。李木子去办手续时,李素华从布袋里掏出一个小布包。

“我自己晒的菊花,泡水喝对肝好。”她塞给我,“还有,给你妈妈打个电话吧。当妈的最怕无声无息。”

我接过布包,闻到一股阳光的味道。我掏出手机,犹豫了一下,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喂?”母亲的声音透着惊讶和担忧,“小祁?出什么事了吗? ”

“妈...”我的的嗓子像被什么堵住了,“我...我吃了您寄的腊肠,很好吃。”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傻孩子,那都三个月前的事了。”母亲轻声说,“你...还好吗?”

我看着窗外的夜色,第一次注意到天上有一颗很亮的星星。

“不太好,但...会好的。”我哽咽着说,“我想回家住几天,可以吗?”

挂掉电话时,李木子正好回来。我注意到他手里拿着那本被血染红一点的《透析日记》。

“我妈说送你了。”李木子递给我,“她还说...欢迎你来我家吃饭。”

医院的走廊依然灯火通明。推着轮床的医护人员,哭泣的家属,打着点滴的病人——每个人都带着自己的故事匆匆走过。我站在门口,深深吸了一口夜晚的空气。

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鹿小汶:“编辑会议提前到下周三,能来看看你的进展吗?”

我看了看手里的《透析日记》,回复:“欢迎。但我想写的东西...可能和预期不太一样。”

李木子送我上出租车时,我突然抓住我的手腕。

“下周...还能一起去医院吗?”

李木子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只要你保证别再吓唬医护人员。”

车开动时,我把那本小册子贴在胸口。窗外的霓虹灯像往常一样闪烁,但今晚,我看到的不是商业与孤独,而是无数个像李素华一样,在疼痛中依然数算幸福的人。

……

长途汽车驶入县城时,我的的胃又隐隐作痛起来。窗外的景色从高速公路的单调变成了熟悉的杂乱——那家总在播放过时流行歌的摩托车修理铺,菜市场门口褪色的横幅,还有老邮局前永远积水的小坑。三年没回来了,一切却像被按了暂停键。

母亲站在车站门口,穿着那件我大学时给她买的藏青色羽绒服,领口已经有些泛白。她踮着脚张望的样子让我喉咙发紧——上次回来时,她还不需踮脚就能在人群中一眼找到我。

“妈。”我拎着行李走过去,声音比想象中嘶哑。

母亲的眼角立刻堆起皱纹,“瘦了。”

她伸手想接我的包,被我躲开了。这个小小的角力让我们都愣了一下,然后母亲转而拍了拍我的手臂,“回家吧,炖了鸡汤。”

出租车穿过县城中心,我注意到新开的奶茶店和连锁超市,但五金店、裁缝铺这些老店铺依然顽强地存在着。母亲一路上说着邻里琐事:王奶奶的孙子考上了大学,菜市场翻新后租金涨了,巷口的李叔上个月走了...

“李叔?”我突然坐直,“那个卖豆腐的李叔?”

“肝癌。”母亲叹了口气,“查出来就是晚期,从住院到走才十七天。”

我想起小时候李叔总多给他一块热豆腐,上面淋着自制辣酱。我在《堕于霓虹》里写过这样一个配角,编辑说太过煽情删掉了。

老房子的楼梯比记忆中陡峭。母亲走在前面,我注意到她扶栏杆的手上多了几块老年斑,上楼的速度也慢了许多。当那扇贴着倒福字的门打开时,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陈皮、书页和淡淡的中药味,那是家的味道。

客厅里一切如常:父亲的照片挂在墙上,玻璃相框一尘不染;电视上盖着钩花布;茶几下面压着我高中时的班级合照。唯一的变化是角落多了台制氧机,蓝色的指示灯在昏暗的房间里格外刺眼。

“你睡自己房间,被褥都晒过了。”母亲走向厨房,“先喝汤再吃药。”

我站在自己房间门口,有种穿越时光的错觉。单人床、书桌、书架,连墙上那块墨水渍都还在——那是我十四岁时摔钢笔留下的。书桌上方的墙面贴满了奖状,从小学作文比赛到大学文学奖,时间在这里凝固。

床头柜上摆着一个相框,是我在新锐作家颁奖礼上的照片,相框边缘有些发亮,像是经常被抚摸。旁边整齐地堆着一摞书——我的三部作品,每本都有多册,其中《堕于霓虹》的封皮已经翻得卷边。

我的指尖轻轻划过书脊,突然摸到一本不熟悉的硬皮本子。拿出来一看,是小学的作文本,封面上用稚嫩的笔迹写着“四年级二班 宋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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