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会那天,来了将近两百人——远超出版社预期。老马穿着二十年前的酿酒师制服,朗读了小雨实验失败后写的那段明天再试;李素华坐在轮椅上分享了她如何在透析时构思病友故事;李木子则念了那个醉酒女孩用热狗当麦克风的片段,现场笑声和泪水交织。
轮到我时,我翻开母亲那本《吾儿醉酒录》,读到出院回家的那段记录。台下,宋母悄悄擦着眼泪,身旁的老马递给她一张纸巾。
签售环节,一位戴眼镜的女生拿着书走到我面前。
“我爸爸和李叔叔一样,”她小声说,“看完小雨日记,他昨晚第一次参加了戒酒会。”
我在扉页写下给改变的开始,签上名和日期。当我抬头寻找下一位读者时,看见队伍末尾站着出版社的林朝阳——他手里拿着的不是一本书,而是厚厚一叠白纸。
“诸位,我想说的是,关于宋祁所谓的作品也只是抄袭人家辛苦说书人的话语,我问你,都只是在这混浊无味的生活中寻的那一丝纯净的乐土罢了”,这句话不是你所写的,你也并没有得到人家的同意,你这样以借鉴为理由的抄袭也配站在这里讲着所谓的颓废,成长!”林朝阳说道。
记者们举高了话筒想要听到我的回答,拿着照相机的记者混乱地抢着拍摄的角度,甚至外围的读者也朝里面挤进来。
李金不得不拿过主席台上的话筒宣布今天的发布会到此结束。可是,所有的人都围在一起了,场面像是失去控制的暴动。
谁都没有看清楚,包括我自己,那个拿着矿泉水瓶的男人是怎么冲到我前面的,将一大瓶装好的污水从我头上倒下去的,当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的时候,当所有人回过头的时候,只看见我站在边上一动不动,头发上西装上都是肮脏污秽的污水,那些浓稠的垃圾挂在我的头发上,那些水沿着我的头发、额头、鼻梁朝下面流下来,散发着让人难堪的臭味。
这一刻,世界无比地安静。只剩下那些滴答滴答的水声,那些水从我身上流下来,流到地面上,迅速地汇成了一摊水。
我的眼圈红红的,不是因为哭了,是因为脏水流进去,刺得眼睛发痛。
人群中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鹿小汶,她很是生气,没有一丝端庄,直接怒骂道:“你tm鲨臂,找死吧!”后一拳就过去了,重重地打在那个男人的下巴上,那个男人一下子没站稳摔在地上。
来闹事的不止一人,很快就有三个男人齐齐的朝着鹿小汶冲来,李金一个翻越来到鹿小汶身前,冲上去和他们打架。
这一切转变似乎是那么的莫名其妙,就想我被退稿的《虚》的一句话。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没有缘由的仇恨,很多没有缘由的忌妒,没有缘由的怀疑,没有缘由的愤怒,都在人性背后黑暗的一面下暗自滋长着,等待着有一天所谓的表层被捅出一个口子,然后,这些黑暗而肮脏的东西就会喷涌而出,一瞬间占领整个世界。
面前是鹿小汶扯着他们的头发,是李金握着拳头的怒吼,是李木子替我挡住的拳头,这场如电影般的画面在我眼前产生了微微恍惚的感觉,眼前的一切就像是闹剧一样。
而唯一清晰的声音,就是从身后传来的林朝阳嘲讽的语气,他面对着记者微笑着说:“如果我是抄袭者的话,我早就回家开始忏悔,根本没有脸面站在这里还开新书发布会……”
在这嘲讽的语气声音突然响起来啤酒瓶碎裂的声音,没人发现李金不知何时手里正握着已经断裂的啤酒瓶。
他的表情充满着愤怒,与之对应的林朝阳的表情,痛苦而扭曲脸无声的,林朝阳颤颤巍巍的转过身就直接倒在李金身上,而那正握的啤酒瓶插入在林朝阳的脾脏位置。
我最先哭着吼了出来:“李金,你这个傻x,你TM在干什么!你这是杀人啊,是杀人啊,不是打架了。”
鹿小汶清醒了。
李木子清醒了。
会场的保安也清醒了。
所有人都清醒了。
我拉着李金就朝外跑去,在跑出大门的一瞬间,鹿小汶用力将大门关上,对我喊道:“跑啊!别回来!”
看着保安过来拉扯着她,可是她的手还是死死地抓着大门。因为她知道,现在是最麻烦的时候,帮我们多争取到一秒钟,也就多一秒可以跑出去的希望。
一直跑一直跑,李金猛地拽住了我。
“sb,干什么?”
“我不能跑,一切因我而起,我不能连累你,你要走下去,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成为优秀的作家,而后将来的一天,我也可以在你的发布会尽展歌喉。”李金极其认真说道,他的眼神充满着坚定。
我拽住他的衣服,颤颤巍巍说道:“那可是……杀人……一命抵一命!”
李金拧着嘴突然回头给我一拳,那一拳砸在我的脸颊,我的头扭到一边,身子也因重心不稳摔在地面上。
“这是我的选择。”李金双手放在后脑勺,唱着五月天的《转眼》
“这是我的自传最终章,写这首长诗,用一生时光,躯壳会解脱,药罐和空房,我从婴儿床,再走回光芒……”
保安追了过来将李金给按住,李金也停止歌唱,警车也来到了这里,将后车门打开。
李金回过头来,眼泪弄脏了他年轻而英俊的脸。那些伤心的表情在瞬间被放大定格,是世界唯一剩下的情绪。
李金你他妈大傻B啊!
你以前说过,生命是段漫长有趣的过程,因为有着心爱的人和好朋友陪伴着身边。可现在如此,你做出这般愚蠢的事情,让从此如长生不老般的痛苦,谁要去承受?谁去承受!
一个大男人站在路中间流泪是有多么恶心,是的,非常恶心。可是我管不了,对于那些所谓的屈辱,所谓的名气相比,我更希望的和自己相伴7年的兄弟能有自由之身,更是那个曾经爱着他的北京不知名女人。
我呆呆的站在路口,眼泪一直流,只觉得泪水像是一个悲伤的河流,淹没了自己,让自己落在眼泪河流沉没,那些城市的喧嚣在我耳边越来越安静,最后鸦雀无声。
整个世界只剩我一小声一小声的呼喊着,在这血暗色的天空下回荡着这座欲望都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