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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我的作家先生

尘纾

签售会定在周末的文学书店。我提前一小时到达,却发现花妤已经等在角落,手里拿着一本《花间低语》和一支白色马蹄莲。

“赔罪。”花妤把花递给我,“那天我太刻薄了。”

我接过花,指尖碰到她尚未痊愈的创可贴——显然是花艺剪刀的新伤。

“该道歉的是我,不该窥探你的过去。”

花妤摇摇头,刚要说什么,却被一个尖锐的声音打断。

“哟,这不是我们的文学金童吗?一个穿着时髦的男人走近,香水味浓得让我皱眉,从城市灵魂的解剖者降级成花店日记作者了?”

我认出来了——张锐,前出版社的当红作家,曾经在酒会上嘲笑《虚》像醉酒后的呕吐物。

“张先生。”我强迫自己保持礼貌,“没想到你对花卉文学也有兴趣。”

“我只是好奇,”张锐故意提高音量,引得周围读者侧目,“这是暂时的风格尝试,还是承认自己江郎才尽的投降书?”

我感到血液冲上太阳穴,手指无意识地摸向口袋——那里曾经总是备着迷你酒壶。花妤突然上前一步,马蹄莲横在她与张锐之间。

“这位先生,”她声音清亮得像玻璃风铃,“如果您读过这本书,就会知道它不是在写花,而是在写人。而关于人的理解,您显然还停留在幼儿园水平。”

张锐脸色变了:“你是谁?”

“F。”花妤平静地说,“扉页上那个。”

围观人群中传出几声轻笑。张锐悻悻地走开,临走时丢下一句:“享受你们的小确幸吧,过气作家。”

签售正式开始后,我机械地在扉页签名,对每位读者微笑致谢。但张锐的话像毒蛇般盘踞在我脑海——投降书。难道《花间低语》真的只是我面对创作恐惧的避难所?

“下一位。”工作人员喊道。

一位坐轮椅的老妇人被推上前,她颤抖的手打开《花间低语》到第57页——那篇关于汶川地震幸存者买白菊的文章。

“我是金秋的妹妹。”老妇人用浓重的口音说,“她上周去世了。你写的那天,是她最后一次自己去买花。”

我的钢笔悬在纸上。我从未想过那些观察会真正触及他人的生命。

“谢谢你记住她。”老妇人轻抚书页,“就像这些花,短暂但被记住了。”

轮到花妤时,我在签名下方多画了一朵小小的玫瑰。

“对不起,”低声说,“为所有事。”

花妤摇摇头,从包里拿出一个压花书签递给我:“刘爷爷今早走了。这是他最后制作的压花。”

透明的塑封里,几片白色花瓣排列成星形,下面是一行颤抖的字迹:“记忆是另一种盛开。”

签售会结束后,暴雨突然降临。我和花妤躲在书店屋檐下,看着雨水在地面溅起无数水花。

“我一直在想刘爷爷的话。”花妤突然说,“关于记忆的重要性。”她转向我,“你注意到吗?来花店的老人大多带着故事,但没人记录。”

我想起那位每周买红玫瑰的失智老教授,他总把妻子当成初次见面的恋人;还有买向日葵送给已逝儿子的母亲,她坚持儿子只是去长途旅行了。

“我们可以做点什么。”我脱口而出,比如...帮他们记录故事?”

花妤的眼睛亮了起来:“生命故事工作坊?你教写作技巧,我提供场地和茶点。”

雨声中,这个想法像种子般迅速生根发芽。我想象着花店里坐满讲述故事的老人,他们的记忆如同不同季节的花朵,各有各的绽放方式。

“但你的医学梦呢?”我小心翼翼地问。

花妤望向雨中模糊的城市轮廓:“也许帮助他人记录生命,也是一种治愈。”她碰了碰手臂的疤痕,“就像你通过描写鲜花重新写作。”

我突然明白了——我们都不必放弃过去,只需要找到新的方式与之和解。我伸手接住檐角滴落的水珠,感到某种紧绷已久的东西终于舒展开来。

“周一就开始?”我问。

我笑着点头,雨水在她的睫毛上凝成细小的钻石。

“带上你的钢笔,我的作家先生。”

远处,雨幕中的城市朦胧而温柔,像一幅等待被书写的水彩画。我深吸一口湿润的空气,第一次感到未来不是需要逃避的空白页,而是可以共同填写的崭新篇章。

周一清晨的阳光穿透花店的玻璃门,将陈列架上的露珠照得闪闪发亮。我提前一小时到达,发现花妤已经将店内重新布置——中央的展示桌被移开,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小圆桌和七把颜色各异的椅子。

“心理学上说暖色调能刺激回忆。”花妤调整着椅子位置,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红色代表激情,黄色是快乐,蓝色适合安静思考...”

我看着她把一盆薰衣草放在圆桌中央,不禁微笑:“我以为我们只是随便聊聊。”

花妤直起腰,眉角在晨光中泛着淡粉色。

“记忆是很脆弱的东西,需要合适的环境。”她递来一张手写名单,“今天来了四位。”

名单上的第一个名字就让宋祁屏住呼吸:“韦文毫,82岁,前文学教授,阿尔茨海默症中期。是那位每周买红玫瑰,总把妻子当成初恋情人的老人。”

“你请到了韦文毫教授?”

“他女儿带来的。”花妤摆好录音笔,“她说教授年轻时出版过诗集,最近却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清了。”

门铃轻响,第一位参与者到了。推轮椅的年轻女子介绍自己是韦文毫教授的女儿丽雅,而轮椅上的老人穿着笔挺的西装,胸前口袋里插着一朵鲜红的玫瑰。

“为了见我亲爱的米丽。”教授对我眨眨眼,声音如大提琴般低沉,“她喜欢红玫瑰,虽然我觉得白玫瑰更适合她的纯洁。”

丽雅尴尬地低声解释:“米丽是我母亲,去世十年了。”

花妤蹲下身与教授平视:“今天我们要听您讲年轻时的故事,可以吗?”

“啊!”教授突然指着书架,“《虚妄都市》!我曾在课堂上逐句分析《死者》的结尾...雪落在所有生者与死者身上...”他的眼神忽然涣散,“抱歉,刚才我们说到哪?”

我拿出笔记本,写下:“记忆像断线的珍珠,但每一颗都完整。”

第二位是上周签售会上遇到的的金秋妹妹金娜,汶川地震幸存者;第三位是买向日葵的程女士,她坚持儿子只是去旅行了;最后到达的是帕金森患者老赵,双手颤抖得拿不稳茶杯,却坚持要记录下抗战时期重庆的防空洞故事。

花妤为每人准备了不同的茶——教授是英式红茶,金娜是薄荷茶,程女士是茉莉花茶,老赵是加了蜂蜜的柠檬草茶。

“气味最能唤醒记忆。”花妤小声告诉我。

工作坊开始得磕磕绊绊。教授时而清醒地引用叶芝诗句,时而困惑地问现在是哪年;金娜用浓重口音讲述汶川地震里偷偷分享的一块像钻石的冰糖;程女士则反复描述儿子离家那天的阳光如何照在他的行李箱上。

我发现自己不是在教写作,而是在捕捉那些记忆碎片,像捡拾沙滩上被潮水冲上岸的贝壳。当老赵颤抖的手无法握笔时,他主动提出代为记录:

“防空洞里的孩子们轮流讲故事,赵先生说,有个小女孩总讲同一个故事——她家门前有棵梨树,春天落花像下雪。后来我们才知道,她家整条街都被炸平了,梨树早就不存在...”

写到一半,我发现花妤不见了。转头看见她站在角落,正用手机拍摄教授哼唱的一段民谣。她的眼神专注而柔软,是我从未见过的神情——像是医学院实验室里那个充满求知欲的花妤短暂地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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