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本小说网 > 轻小说 > 尘纾
本书标签: 轻小说  完美女主  言情纯爱 

第49章 招学徒

尘纾

我在市政厅前站了三天。

我穿着那件被精油浸染出淡紫色痕迹的衬衫,胸前挂着自制的亚克力板,上面贴着花店所有的故事——陈奶奶按着游戏币指纹的向日葵收据、林爷爷的手风琴谱复印件、小女孩用母亲头发编织的五线谱照片。路过的上班族匆匆瞥过,直到他把养老院带来的旧录音机放在台阶上,按下播放键。

钢琴声混着雨声流淌而出,那是花妤偷偷修复的老磁带。穿制服的门卫原本要驱赶我,却在听到某段旋律时僵住——录音里少女哼唱的童谣,分明是他母亲家乡的调子。

第四天清晨,城市规划科的张科长终于现身。他翻着我连夜整理的《城市记忆保护提案》,指尖在某页停留良久——那是胡子豪同学作文的影印件,空白处有三百个学生联名画的夹竹桃。

“不合规...”张科长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遮住了表情,“但可以特批成非遗传习所。”他指着提案里李金外婆的地契照片,“前提是你们要收学徒,教孩子们蒸馏这门手艺。”

花妤得知消息时,正用查封公告折纸船。她手一抖,船头戳破了拆字最锋利的那一撇。蒸馏器在新工具房里咕嘟作响,这次蒸的是天竺葵——老先生偷偷寄来的种子,说是当年他妻子藏在内衣夹层带出牛棚的。

“学徒啊...”花妤擦着手走出来,齿轮戒指沾了水汽,“正好教他们用违章通知折飞机。”阳光透过铁线莲洒在她睫毛上,虹膜里映出我胡子拉碴的笑脸。

公告栏更换的那天,穿恐龙睡衣的小女孩第一个发现变化。新告示上非遗传习所五个字下面,有人用荧光笔画了朵小小的蓝玫瑰。而原本要建便利店的位置,如今摆着个透明培养箱——市政厅特批的城市记忆标本馆,首件展品是泡在精油里的、带着游戏币压痕的向日葵茎秆。

傍晚下起太阳雨时,收音机自动播放起李金的新歌。我和花妤蹲在工具房门口吃泡面,听见歌词里唱着所有废墟都是未来的花盆。抬头看去,记忆花园方向的天空正悬着半道彩虹,像谁随手挂起的营业中挂牌。

最后一缕日光穿过培养箱,那截向日葵茎秆突然浮起细小的气泡,仿佛仍在讲述某个未完结的故事。

花店被封的第七天夜里,花妤终于崩溃了。

她蜷缩在工具房的折叠床上,手指死死攥着那半朵碾碎的蓝玫瑰,干枯的花瓣簌簌落进蒸馏器的接水盘。窗外,市政厅的探照灯扫过,铁线莲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成栅栏的形状。

我蹲下来想抱她,却被精油瓶砸中肩膀。玻璃碎裂的声音里,花妤第一次吼出声:“你明明知道!那些故事...那些花...”她的哽咽卡在喉咙里,“根本不可能被装进标本馆的玻璃箱! ”

薰衣草香在狭小的空间里暴动。我默默拾起碎片,突然开始哼歌。是那首《唯一》,但改了词:

“你种在排水沟的蓝玫瑰,比市政厅的钢印更接近星星,我们被查封的橱窗,正在成为整条街的视力表...”

花妤抬起泪眼时,发现我正用玻璃碎片在墙上刻字——云霓的偏旁在水泥墙面闪着细碎的光,那是蘸了蓝玫瑰汁液写的。

收音机突然滋滋作响,养老院陈奶奶的声音混着电流传来:“……当年他们拆我们新房,老林就天天在废墟上拉手风琴...…”背景音里,失智的苏婆婆突然清晰地说:“螺丝钉!我找到螺丝钉了!”

花妤的哭声渐渐变成抽泣。我继续唱,这次是荒腔走板的《薰衣草》:

“蒸馏器在哭,因为它的眼泪 比你更早学会,在玻璃上开花...”

后半夜,花妤终于睡着,睫毛还湿着。我把她的手指从玫瑰茎刺里轻轻掰开,发现掌心攥着张字条——是白日里小女孩塞给她的,上面画着三个火柴人站在彩虹下,最大那个戴着齿轮戒指。

晨光初现时,蒸馏器发出完成的叮响。这批次精油意外呈现海水般的蓝色,瓶底沉着几不可见的金粉——来自那株天竺葵,它始终记得自己诞生于牛棚的暗夜。

我把新精油涂在花妤太阳穴。她在梦中翻身,无名指上的齿轮戒指卡进他睡衣纽扣缝里,像某种倔强的契约。收音机自动播放起天气预报:“今日多云转晴,非遗传习所周边区域将有持续36小时的彩虹现象。”

而工具房外,第一株黑郁金香顶开了混凝土缝隙。它锯齿状的花瓣间,隐约可见血色音阶的纹路——正如李金预言的那样。

黑郁金香破土而出的第七天,市政厅派人送来了正式批文。

文件装在印着蓝玫瑰的亚克力板里,比普通A4纸厚三倍——因为背面贴着三百二十一张便利贴。养老院的老人们用放大镜照着写,胡子豪的同学们用荧光笔描边,粮油店老板娘甚至贡献了儿子高考时的错题贴。

“这算不算另一种违章建筑?”花妤戳着批文上凸起的便利贴小山,齿轮戒指沾了胶水。她脚边的培养箱里,那截向日葵茎秆突然浮出个气泡,形状像极了陈奶奶年轻时的侧脸。

我正在教第一批学徒用封条折纸船。十二岁的失语症女孩突然举起作品——她折的船帆上,用口红画着市政厅的简化图。

“可以开到这里面去。”女孩声音轻得像蒲公英,却让所有人停下了动作。

第二天清晨,张科长发现办公室窗台多了盆花。黑郁金香在晨光中舒展花瓣,叶片上凝着未干的精油露珠。花盆是用拆迁公告揉碎重塑的纸浆做的,内壁嵌着半枚游戏币。

“它会骂人吗?”张科长对着麦克风问,声音通过市政直播传到每条街道。镜头推近时,整座城市都看见那朵花突然摇曳,花瓣上的血色音阶组成《小星星》的前两节。

花妤在工具房笑倒在我怀里。蒸馏器咕嘟冒着泡,这次蒸的是记忆花园最老的铁线莲——守园人偷偷剪来的,枝干上还缠着1937年的铜纽扣。

“我们该给新店取什么名?”我咬着笔帽问,笔下的《命运》草稿已经写到第207页。

窗外的探照灯又一次扫过,这次却在空中停留许久。光柱里,无数纸船正载着干花种子漂浮。最小的那艘船上,穿恐龙睡衣的小女孩用蜡笔画了朵三色花:蓝色花瓣是陈奶奶的报纸头纱,红色花蕊是胡子豪的夹竹桃,绿色茎秆是市政厅批文裁成的。

花妤把齿轮戒指贴在玻璃上,琉璃珠里的蓝玫瑰影子正好笼罩那幅画:“就叫裂缝吧。”

收音机突然增大音量,李金的声音混着吉他弦震动:“现在插播一则寻物启事——谁在丢失了半朵蓝玫瑰,请到最新绽放的裂缝处认领。”

夜色渐深时,第一株黑郁金香开始骂人。它用带刺的方言,把市政厅的玻璃窗骂成了会流泪的彩虹。而这一切,都被写进了《命运》的最终章。

上一章 第48章 小型演唱会 尘纾最新章节 下一章 第50章 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