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最后的花市

医院的消毒水气味萦绕在鼻尖，花妤坐在我病床边的椅子上，小心翼翼地削着苹果。刀锋划过果肉，果皮连成长长的一条垂下来。我的腿伤需要静养两周，花店被迫暂时歇业。

“给。”花妤将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插上牙签递给我。

我接过盘子，指尖轻轻碰触到花妤的手背，两人相视一笑。昨晚的眼泪仿佛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白色床单上画出一道金色的线。

“我刚才在想，”我咬了一口苹果，声音因为咀嚼有些含糊，“既然老店不得不拆，我们为什么不换个思路？”

花妤歪头看我：“什么思路？”

“移动花店。”我的眼睛亮了起来，挣扎着想坐直身体，花妤连忙上前帮我调整靠枕，“我们可以把花店装在车上，像餐车一样流动经营。这样不仅节省租金，还能去不同地方，接触更多客源。”

花妤眨了眨眼，这个想法像一颗种子突然落入心田。

“可是...花需要保鲜，车上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我露出微笑，从床头柜抽屉里拿出一个笔记本，翻到空白页开始画起来：“我研究过，可以定制一辆带冷藏设备的小货车。这里放冷柜，这里做展示区，车顶还能加装太阳能板供电...”

花妤凑过去看，我的草图虽然潦草，但能看出我的用心。

我的笔尖在纸上飞舞，不时停下来解释某个细节。

“还有，”我继续道，声音因兴奋而提高，“我们可以主打城市花园的概念，除了鲜花，增加干花和永生花产品线。记得你去年学的薰衣草工艺吗？那些作品美极了，可以长期保存，不受季节限制...”

“你什么时候想到这些的？”花妤轻声问。

我放下钢笔，握住她的手：“其实...我考虑很久了。从第一次听说可能要拆迁就开始想后路。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突然。”我顿了顿，“花妤，我不是要放弃我们的店，只是想保护你，保护我们的未来。”

花妤眼眶发热，我想起我留下来写下的字句——“如果能让她永远这样笑下去，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我明白，”她紧握宋祁的手，“移动花店...听起来很酷。我们可以一起设计。”

“不过，”花妤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我们积蓄够改造一辆车吗？拆迁补偿金什么时候能到账？”

我的笑容收敛了些：“这就是问题所在。补偿金至少要三个月才能审批下来，而定制车辆需要预付定金...”

一阵沉默。花妤看着窗外飞过的麻雀，思绪纷飞。

突然，她眼睛一亮：“我们可以先从小规模开始！先用我那辆小面包车简单改装，等补偿金到账再升级。同时...”她兴奋地转向我，“我们可以发起一个众筹！把我们的故事和计划发到网上，说不定能获得支持！”

我惊讶地看着她，随即笑出声：“天啊，花妤，你真是个天才！”我伸手想拥抱她，却牵动了伤腿，疼得龇牙咧嘴。

“小心！”花妤连忙扶住我，两人额头相碰，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花妤的睫毛在阳光下呈现出浅棕色，我能看清每一根细小的绒毛。

“等我能走路了，”我低声说，“第一件事就是带你去吃那家你念叨了好久的意大利餐厅。”

花妤笑了：“前提是你好好养伤，别乱动。”她轻轻吻了吻我的鼻尖。

正当两人沉浸在甜蜜中时，病房门被敲响。花妤回头，看到面包店的张阿姨和几位老街坊站在门口，手里拎着水果和鲜花。

“听说宋祁受伤了，我们来看看。”张阿姨笑着说，眼睛却不时瞟向花妤，显然更关心昨晚的失踪事件。

花妤连忙起身招呼：“谢谢大家，请进。”

小小的病房很快挤满了人。除了张阿姨，还有理发店的王叔、杂货铺的小林、书店的老板娘...都是老街上的商户。花妤这才知道，原来整条街都收到了拆迁通知，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这帮开发商，专挑软柿子捏。”王叔愤愤地说，“先通知你们这样的小店，等搬得差不多了，再对付我们这些难啃的骨头。”

“我们打算联合起来抗议，”书店老板娘推了推眼镜，“城市规划不能这么粗暴，说拆就拆。这条街有五十多年历史了，多少人的回忆啊。”

我和花妤交换了一个眼神。昨晚之前，花妤可能会热血沸腾地加入抗议行列。但现在，听了我的计划，她有了不同的想法。

“其实...”花妤犹豫着开口，“我和宋祁在想，或许可以换种方式纪念这条街。”

所有人都看向她，等待下文。

我接过话头：“我们计划在拆迁前，举办一场最后的花市。每家店铺都可以参与，用鲜花装饰自己的店面，最后一天全街开放，让老顾客们来道别。”我看向花妤，得到鼓励的眼神后继续道，“同时，我们会把整个过程记录下来，做成相册和干花纪念品，让这条街的记忆以另一种方式延续下去。”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随后张阿姨一拍大腿：“这主意好！比硬碰硬强多了。我那面包店可以特制一批老街造型的饼干...”

“我可以提供老照片，”王叔兴奋地说，“我店里还留着二十年前这条街的合影呢！”

讨论越来越热烈，每个人都开始贡献点子。花妤看着这一幕，胸口涌起一股暖流。她突然明白，重要的不是物理空间，而是这些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只要这些情感还在，无论在哪里，都能重建家园。

探望的人群离开后，花妤帮我整理大家送来的礼物。当她拿起书店老板娘送的那本书时，一张名片从书页中滑落。

“这是什么？”我好奇地问。

花妤捡起来看:“是本地一家网络媒体的记者名片...背面写着想采访面临拆迁的老街故事。”她恍然大悟，“老板娘是想帮我们宣传！”

我笑了：“看来我们的众筹计划有希望了。联系这位记者吧，把我们的故事最后的花市想法告诉她。”

花妤点点头，表情变得柔和：“宋祁...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一直在为我们的未来思考，而我却误会你要放弃。”她低头摆弄那张名片，“我太执着于那个物理空间，差点忽略了真正重要的东西。”

我伸手抚摸花妤的脸颊：“我们都爱那家店，那是我们梦想开始的地方。但花妤，真正的花店从来不只是那四面墙，而是你我的手和心。”

花妤俯身拥抱我，我闻到她身上熟悉的薰衣草香味，混合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这个拥抱里，有歉意，有感激，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