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分,我走进一家小面馆避雨,点了一碗牛肉面。热气腾腾的面端上来,我却没什么胃口。手机震动,是花妤发来的信息:“怎么样?有看中的吗?”
我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我不想撒谎,但更不忍心立刻打破花妤的希望。最终他回复:“看了几家,还在比较。你那边呢?”
花妤很快回复:“在整理仓库,等你回来商量。”附带的照片上是一堆旧物和花妤沾着灰尘却灿烂的笑脸。
我胸口发紧。我应该在那里帮她的,而不是在这徒劳奔波。我三口两口吃完面,决定去最后一个地点——韦文毫推荐的一处物业。
“实在抱歉,宋先生。”物业经理是个西装笔挺的年轻人,表情为难,“那处店面确实空着,但只对连锁品牌开放。这是最新规定...”
我握伞的手紧了紧:“我们多花点钱也行。。”
“可是,但...”经理递上一份文件,“需要先完成至少三个月的总部培训和考核,通过后才能获得加盟资格。这期间店面会先租给临时商户。”
雨滴砸在文件上,晕开了墨迹。三个月的培训和考核?
我道谢离开,站在写字楼门口,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一天之内,所有希望都落空了。
我该怎样告诉花妤?说我们连最后的退路也没有了?说我们可能要流落街头。
手机再次震动,是花妤:“宋祁,我找到了超棒的东西!你绝对猜不到!”文字间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我深吸一口气,拨通了她的电话。
“喂?”花妤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背景音里还有翻找东西的窸窣声。
“花妤...”我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可怕。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雨声、车声、行人交谈声在宋祁耳边混作一团。我靠在湿冷的墙上,闭上眼睛:“梧桐街...没有店面了。所有地方都租出去了,或者有条件限制。我们...我们可能得重新考虑计划。”
沉默。长久的沉默。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哦。”花妤最终只说了这一个字,然后又迅速补充,“没关系,我们还有其他选择。对了,你知道我发现了什么吗?是爸爸留给我们的一封信,当时我们太忙根本没仔细看!”
我勉强集中注意力:“什么信?”
“是一份求救信!我爸爸一个朋友,韩总,他们的公司在做城市保护规划,我们或许可以找他帮忙,也许可以加入他们。”花妤的声音越来越兴奋。
我愣住了。这听起来太好了,好得不像真的。
“花妤,那封信...确定是真的吗?会不会是...”
“我核实过了!”花妤打断我,“刚给韩总发了照片,他马上回电话说这个项目还在,而且希望我们加入!...”
我的大脑艰难地处理着这些信息。雨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衬衫黏在背上,又冷又湿。但花妤的声音像一束阳光,穿透了这一切阴霾。
“宋祁?你还在听吗?”
“在听。”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我...我坐下一班车回去。我们当面谈。”
挂断电话,宋祁在雨中站了很久。事情可能有转机,但为什么他心里还是沉甸甸的?也许是因为又一次的失败,也许是因为需要花妤来发现这个机会...他应该更周全的,应该提前确认所有细节的。
回程的车上,我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思绪万千。七年来,我一直是那个考虑现实的人,是那个为两人做长远规划的人。而现在,连这个角色都岌岌可危。
花店门口的风铃响起时已是深夜。花妤从仓库跑出来,脸上还沾着灰尘,手里挥舞着一个泛黄的信封:“你看!我就说有惊喜吧!”
我放下行李,疲惫地笑了笑:“让我先洗个澡,全身都湿透了。”
热水冲在身上,我闭着眼睛,任水流带走雨水和疲惫。当我擦着头发出来时,花妤已经泡好了热茶,桌上摊开着那封信和一些资料。
“韩总又发了些详细资料过来,”花妤迫不及待地说,“这个城市记忆守护者计划比我们想象的还大!他们已经在五个城市有基地,我们可以...”
“花妤,”我轻声打断她,“我们需要冷静想想。这听起来很好,但意味着什么?全国到处跑?没有固定收入?靠别人资助?”
花妤的笑容僵在脸上:“我...我以为你会高兴。这是个机会啊。”
“我是高兴,”我放下毛巾,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但我们需要考虑实际...”
“实际!实际!”花妤突然提高了声音,“宋祁,我们马上就要无家可归了!老店要拆,车子被扣,现在连梧桐街也...我们还有什么可失去的?”
我胸口一阵刺痛。花妤很少这样直接提及我们的困境,她总是用乐观包裹着恐惧。现在这层面纱被撕开,露出里面赤裸的焦虑。
“我只是不想你失望,”我艰难地说,“如果这个计划不如听起来那么好...”
“那又怎样?”花妤眼中闪着泪光,“我们失望得还不够多吗?但至少我们在尝试!而不是像你今天那样,连坏消息都不敢第一时间告诉我!”
我如遭雷击。她看出来了,看穿了我拖延告知的怯懦。
“对不起,”他声音嘶哑,“我只是...不想再让你难过。”
花妤的眼泪终于落下:“可你不告诉我,我更难过。宋祁,我们是情侣,记得吗?无论好坏,我们一起承担。”
我走过去,将她拉入怀中。花妤在我怀里颤抖,泪水浸湿我的衣襟。我感到自己的防线也在崩塌,那些强撑的坚强、伪装的镇定,全都土崩瓦解。
“我害怕,”我在她耳边低语,声音破碎,“怕给不了你安稳的生活,怕辜负你的信任...花儿,我太害怕了。”
花妤伸手抚摸我湿润的脸颊——这次是泪水而非雨水。
“我知道,我也怕。但我们会找到办法的,就像一直以来的那样。”
我们相拥在即将消失的花店里,四周是打包到一半的纸箱和即将成为回忆的装饰。风铃在夜风中轻轻作响,仿佛在提醒他们时间所剩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