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刚才做得不错。”老人走近,伸出手,“方志明,退休前是《城市日报》记者。”
我握手自我介绍,注意到老人虽然年约七十,但眼睛炯炯有神,手上满是老茧。
“宋先生,有时间喝杯茶吗?我对你刚才提到的教育法规很感兴趣,也许还能提供些那家机构黑料。”方老师眨眨眼,透着老记者的精明。
我看了看表:“荣幸之至。”
我们走进一家老茶馆。方老师选了角落的位置,从随身旧皮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文件夹,里面全是剪报和手写笔记。
“我跟踪状元阁半年了,”老人压低声音,“他们不仅乱收费,还涉嫌虚假宣传、无证办学。”他推过几张照片,“看,这位特级教师其实是体育老师转行;这些成功案例用的都是假名假成绩... ”
我越看越心惊:“为什么不举报?”
“我在等时机,”方老师啜了口茶,“等他们大规模收费时抓现行。今天你误打误撞,已经打草惊蛇了。”
我面露愧色,他摆摆手,“不怪你,正义感值得表扬。对了,你说你是开花店的?”
话题突然转向,为愣了一下,随即简要介绍了四季花语的情况,包括拆迁危机、移动花车被扣。
方老师听得入神,当我提到城市记忆守护者时,老人突然拍桌:“太巧了!我正想找人合作类似项目!”
他从包里又掏出一本相册,里面是几十年来梧桐街变迁的照片。
“我做了一辈子城市文化报道,看着多少老店、老手艺消失。”他指着照片上一家家已不复存在的小店,“现在退休了,想做个城市记忆保存计划,记录这些即将消失的风景。”
我翻看着照片,突然在一页停住——是一家小花店,橱窗布置与四季花语惊人地相似。
“这家馨香花苑是我老伴开的,”方老师声音柔和下来,“十年前她走了,店也关了。看到你给你小书签时,我就想起她总爱在卖花时送孩子们些小玩意儿...”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方老师突然问:“你们的移动花车,为什么被扣?”
我详细解释了改装许可的问题。方老师听完,神秘地笑了:“我有个老朋友在交通局,专管特种车辆改装。更重要的是...”他压低声音,“我知道有个地方,非常适合做你们这种创意小店的临时基地。”
离开茶馆时,我不仅拿到了方老师承诺的举报材料副本,还有一张写着地址的纸条和一句叮嘱:“明天上午十点,带上你未婚妻来看看。”
回程的车上,我给花妤发了条信息:“有惊喜,明天带你去个地方。”
然后靠在座位上,回想这一天的奇遇。黑心机构、结识方老师、确认项目合作...冥冥中似乎有双手,正将我们推向某个既定的方向。
我的好心情在出站时被打断了。三个陌生男子堵住了他的去路,为首的正是在状元阁门口那个西装男。
“宋先生是吧?”西装男冷笑,“多管闲事是要付出代价的。”
下一秒,一记重拳打在我腹部。我弯下腰,又被从后面踹了一脚,跪倒在地。模糊中听到西装男的声音:“这次是警告,再敢碰我们生意...”
疼痛让宋祁眼前发黑,但他仍挣扎着掏出手机,按下录音键:“再说一遍...你们机构...叫什么名字?”
暴徒们显然没料到这一招,咒骂着迅速离开了。我蜷缩在地上,忍着痛保存了录音。周围路人终于注意到异常,有人叫来了站务员。
“需要叫救护车吗?”站务员扶我坐起。
我摇摇头,勉强站起来:“帮我...报个警就行。”
当花妤在警局见到我时,她的脸白得像纸。做完笔录出来,她一言不发地搀着我走向出租车。
“花妤,我没事,只是些皮外伤...”我试图缓解气氛。
花妤猛地转身,眼中噙着泪水:“你知道接到警察电话时我多害怕吗?宋祁,你总是这样!见义勇为是好事,但能不能先考虑自己的安全?考虑...考虑我的感受?”
我哑口无言。我确实没想那么多,那一刻只觉得自己在做正确的事。但现在看到花妤颤抖的嘴唇和紧握的拳头,我感到一阵愧疚。
“对不起,”我轻声说,伸手想擦她的眼泪,“我保证下次...”
“没有下次!”花妤躲开他的手,却又立刻后悔似的靠过来,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伤处抱住他,“求你...我不能失去你。”
回到花店,花妤坚持为我检查伤势。幸好只是些淤青和擦伤。她一边为他涂药,一边听我讲述今天的奇遇。
“这位方老师...真的说要帮我们拿回车?”花妤将冰袋敷在我腹部的淤青上。
我点点头,疼得龇牙咧嘴:“不止如此,他还有个地方要给我们看。明天...哎哟...你能陪我去吗?”
花妤叹了口气:“当然。但答应我,以后遇到这种事先报警,别逞英雄。”
我握住她的手:“我保证。”
我犹豫了一下,“花儿,今天方老师提到他老伴的花店...我在想,我们的四季花语有一天也会成为别人的回忆。但也许,这正是它存在的意义——不是永远存在,而是在存在时,留下足够美好的印记。”
花妤停下手中的动作,凝视着他:“宋祁,这几乎算得上是...诗意的思考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大概是跟那位老记者聊天的后遗症。不过他说的一句话很对——城市真正的记忆不在建筑里,而在人与人之间的联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