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救室门上的红灯亮着,像一滴凝固的血。我站在走廊中央,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某种无形的焦灼感。
走廊的长椅冰凉,我却像被钉在原地。外套还沾着花店燃烧后的灰烬——左腕上的表盘显示已经过去四十七分钟,秒针每走一格都像在切割他的神经。
“先生,您需要坐下来等。”护士第三次经过时轻声说道。
我摇头,喉结滚动了一下。视线无法从急救室的门上移开,仿佛只要眨一下眼,那扇门就会吞噬掉所有希望。花妤早晨还笑说像朵迎春花。现在可能已经被火焰...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李金打来的。我深吸一口气,终于挪动僵硬的腿走向窗边。窗外暮色四合,远处城市灯火如常闪烁,仿佛不知道他的世界正在崩塌。
“花妤还在抢救...“”我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电话那头传来李金说的我马上和小雨回国。
我闭上眼,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三年前有一次被门框上的铁艺玫瑰划伤手臂。花妤从满天星后面抬起头,眼睛像盛着阳光的琥珀。
“别动,伤口沾到花粉会感染。”
她手指的温度透过创可贴传来,然后塞给我一束用报纸包好的向日葵:“淋雨的人更需要阳光。”现在我才知道,向日葵的花语是沉默的爱。
急救室的门突然打开,我的血液瞬间冻结。一位戴着蓝色手术帽的医生走出来,口罩上方露出疲惫的眼睛。
“家属?”
“我女朋友怎么样了!”我的声音在发抖,注意到医生的白大褂袖口有淡褐色的血迹。
“她受到的外伤我们已经处理好了,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手臂上可能会留一些疤痕,但还是要转到我们医院的眼科去做更进一步的治疗,因为现在她的眼睛已经不能视物,我怀疑是外力所导致的视神经挫伤……“
护士推着器械车匆匆进入急救室,门再次关闭前,我瞥见一角被烧焦的鹅黄色布料。我的胃部痉挛起来,不得不扶住墙壁。花妤最怕疼了,连打针都要抓着他的手,现在却...
“她会没事的。”我机械地重复着。
监护仪尖锐的警报声突然穿透门板。我猛地抬头,看见医护人员跑动的剪影投在磨砂玻璃上。我的膝盖一软,跪在地上。花妤上个月指着婚纱画册说想要珍珠头纱的样子浮现在眼前,那么鲜活,仿佛能穿透消毒水的气味散发出栀子花的香气。
“薰衣草...”我突然抓住一颗滚到脚边的珠子。他想起花妤说过,即使在最黑暗的夜里,也会记住阳光的轨迹等待黎明。
急救室的门再次打开时,我发现自己屏住了呼吸。医生的口罩已经摘下,露出一个疲惫但平静的表情。
“暂时稳定,只是可能会造成永远性损伤。”
“什么意思。”
医生叹息,他回道:“就是永远会保持失明的状态……你女朋友的情况不是很乐观,希望你能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去面对。或者,你经济条件允许的话,可以转到医疗条件更好的医院去看看……这个姑娘还很年轻,如果就这么失明了,对她以后的生活会有非常大的影响,她自己恐怕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毕竟,没有阳光的世界,不是一个曾经正常过的人所能承受和接受的。”
鹿小汶和李木子先后赶到,而且在她们身后不远处来了一个我意想不到的人,说来也过去了三年之久。
“怎么样了?”李木子率先问道。
“可能会失明。”天知道我是如何带着痛楚说出这句话的。
鹿小汶开口道:“我们先进去看看吧。”
病房里,护士为花妤吊好水瓶,鹿小汶强颜笑了笑,说道:“花妤你还好吗?”
花妤声音很虚弱,“就是眼睛疼,看不见了……宋祁呢?”
我心如刀绞,看着她缠着纱布的眼睛,想起的尽是她坐在院子里修剪枝条的样子,还有给我鼓励时的笑容,而我就在这些画面中崩溃了……差点失声痛哭,却又死死忍住,最后轻轻握住她柔软的手,低声说了句“我在”。
鹿小汶轻声说道:“没事的哈,你的眼睛没事,只是受了点外伤,过段时间就好了。”
花妤点点头,猛然向我们问道:“小树呢?小树怎么样了?”
李木子说道:“放心吧,小树没事。”
花妤如释重负:“那就好……”
鹿小汶拍了拍我,说道:“你在这陪花妤吧,我和木子去接一下上海接李金,然后我觉得……”
“我知道。”我知道她要说什么,这不是简单的失火,这个房区线路都是新的,而且没什么电器使用,只有可能是人为纵火,到底是谁,到底是谁的心如此险恶,要置花店于死地,甚至差点要了花妤的命!
“我们拿回车子就遨游全国吧,将我们的花店走过世界各地好不好。”
“好。”
“还有,我们一定要在一起可以嘛。”
“谁也别想分开我们,谁都别想!”
“我放心了,想睡一会,你能拉着我的手嘛,我怕自己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