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可遇出人意料地邀请我去她家讨论设计。她的公寓宽敞但简洁,几乎没有个人装饰,只有书架上摆满了商业和艺术类书籍。
“喝酒吗?”她拿出两个玻璃杯和一瓶威士忌——正是我常喝的牌子。
“你调查我的饮酒习惯?”我半开玩笑地问。
可遇倒酒的手停顿了一下。“我注意到你办公室抽屉里有这个牌子的空瓶。”
我接过酒杯,突然意识到可遇观察的细致程度远超我的想象。她记得我的设计偏好,知道我喜欢的酒,甚至察觉到我偶尔流露的情绪变化。
“关于那件事...”可遇在他对面坐下,“这个项目对你来说一定很艰难。”
我转动着酒杯。
“奇怪的是,直到今天之前,我都没把两者联系起来。我甚至多年没来过这一区。”我苦笑,“心理学家会说我在逃避。”
“我们都在逃避些什么。”可遇轻声说,目光落在书架上的一张照片上。我这才注意到那是一张全家福,但被刻意放在角落。
“你父亲?”我试探地问。
可遇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起身拿来照片。
“我父亲十年前开车遇到了车祸……。”她的声音出奇地平静,“我大学毕业后,回国进入集团管理之前去舟海放松,也是那时候我遇见了你。”
是震惊地看着她。照片中那个严肃的中年男人与年轻的可遇站在一起,两人之间明显有距离。
“所以这个项目对你来说...”
“是证明。”可遇的指甲无意识地抠着照片边缘,“证明商业可以不只是冷血的数字游戏,证明我父亲的想法不一定都是错的。”
两人陷入沉默,各自沉浸在回忆中。窗外的城市灯光闪烁,车流声遥远如潮汐。
“我们真是绝配搭档,”我最终打破沉默,“一个逃避过去的作家和一个试图救赎父亲的商人。”
可遇微微一笑,眼角泛起细纹。
“至少我们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她举起酒杯,“为了不完美的过去。”
“为了不完美的我们。”我轻轻碰杯。
酒精作用下,我们聊到深夜。我讲述了自己如何开始写作,如何遇到鹿小汶的迷失一代的创作理念,在说到和花妤的经历,我能说出很多,但我停下不愿多说;
可遇分享了她在男性主导的商业世界中打拼的经历,那些不为人知的歧视和孤独。
当我起身告辞时,已是凌晨两点。可遇送我到门口,两人突然陷入一种奇怪的尴尬,仿佛不知该如何定义这一刻的关系。
“明天...施工现场见?”可遇最终说。
我点点头。
“我会带上修改后的声效装置方案,更省钱的那个。”
可遇笑了,那个真实的、不完美的笑容让我仿佛看到花妤的笑容。
电梯门关闭前,我最后看到的却是可遇她倚在门框上的身影,既坚强又脆弱,就像这座城市里每一个带着伤痕前行的灵魂。
走在夜色中,我感到有什么东西在他心中悄然改变。这个项目不再只是一个工作或逃避的方式,而成为了某种...救赎的可能。为自己,为花妤,为可遇,甚至可能为这座冷漠的城市带来一点温度。
我抬头看向可遇公寓的窗户,灯还亮着。我突然很想写点什么,不是为了出版或名声,只是为了记录这一刻的感受。我加快脚步向家走去,心中涌动着久违的创作冲动。
拆除西侧旧墙体的第五天,工人们发现了一个夹层。
我正在中庭监督故事洞穴的软包工程,对讲机里突然传来工头急促的呼叫:“宋老师,您最好过来看看!”
西侧走廊弥漫着尘土味,六七个工人围在一段被部分拆除的墙面前窃窃私语。看到我过来,他们自动让开一条路。
“怎么回事?"我拍了拍工头老李的肩膀。
老李指着墙内露出的金属柜:“刚拆到这里发现的。看起来像是故意封在墙里的。”
我蹲下身,用手电筒照进夹层。灰尘在光束中飞舞,照亮了一个约两米高的金属保险柜,表面已经氧化,但锁具依然完好。他的心跳突然加速——这不是普通的建筑结构。
“先停工。”我站起身,声音比想象中更稳,“把这里围起来,别让任何人靠近。我去找可总。”
可遇正在32层开会,我等不及电梯,到24楼出来电梯然后直接冲上楼梯。当他气喘吁吁地推开会议室玻璃门时,十多位高管齐刷刷转过头来。
“抱歉打断,”我的视线直接锁定可遇,“可总,有紧急情况需要可总处理。”
可遇挑了挑眉,但立刻站起身:“各位继续,赵总监主持一下。”她快步走到我身边,压低声音:“什么事这么急?”
“我们在西墙发现了一个隐藏的保险柜。”我凑近她耳边,“看起来已经在那里很多年了。”
可遇的眼睛微微睁大。她迅速回到会议室拿了自己的平板,对众人说了句工地突发状况,便跟着我离开了。
电梯里,可遇的手指不停敲打着平板边缘:“有多大?”
“两米左右,嵌在墙里。”宋祁观察着她的侧脸,“你觉得会是什么?”
“不知道,但二十年前这栋楼属于新诚集团,他们1999年突然破产...”可遇的话戛然而止,电梯门开了。
施工现场已经被围了起来,工人们站在警戒线外好奇地张望。可遇戴上安全帽,跟着我来到保险柜前。她仔细检查了柜门和锁具,表情越来越凝重。
“这不是普通的保险柜。”她轻声说,“这是恒温恒湿的艺术品专用保存柜。”
我倒吸一口冷气:“艺术品?”
可遇点点头:“我需要联系专业的开锁人员。在这之前...”她转向工人们,“各位今天先到其他区域工作,这里的事情请暂时保密。”
等工人们散去,可遇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我父亲曾经...”她突然停住,摇摇头,“先确定里面有什么再说。”
开锁专家两小时后到达。那是个六十多岁的精瘦老头,背着一个古旧的工具箱。他检查了保险柜后吹了声口哨:“德国货,90年代最顶级的艺术品保存系统,现在都算高级货。”
“能打开吗?”可遇问。
老头咧嘴一笑:“能,但很贵。”
可遇毫不犹豫:“开!”
三十分钟后,随着一声轻微的"咔嗒"声,厚重的柜门缓缓打开。一股特殊的干燥剂气味飘散出来。我和可遇同时凑上前,然后同时僵住了——
柜子里整齐排列着十二幅画作,每一幅都装在特制的画框里,保存状态极佳。最前面的一幅是莫奈风格的睡莲,但签名处赫然写着仿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