薰衣草与雨的重逢
“这他妈一定是场梦，要么就是我疯了产生的幻觉……”
我死死盯着雨幕中那个熟悉的身影，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连带着声音都在不受控地发颤。不敢眨眼，怕下一秒那抹身影就会像从前无数次梦境里那样，化作水汽消散在空气里。可心脏擂鼓般的跳动又在叫嚣着真实，我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视线里的人影依旧清晰伫立在雨丝中。
再也按捺不住胸腔里翻涌的情绪，我迈开腿，几乎是跌跌撞撞地朝她狂奔而去。雨水打湿了我的头发和衣衫，冰凉的触感顺着脖颈滑进衣领，可我全然不顾，满心只有一个念头——抓住她，绝不能让她再从我的生命里消失。
距离不断缩短，那股刻在骨髓里的香气渐渐钻入鼻腔——是薰衣草，是独属于花妤的味道。不是梦！我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沸腾起来，脚步更快，直到终于站在她面前，不等她反应，我便不顾一切地将她拥入怀中。
雨水顺着我们的发梢滴落，在相拥的缝隙间交融，分不清是她的还是我的。我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人温热的体温，感受到她略显僵硬的身体，感受到那熟悉的轮廓带来的极致慰藉。一年零三个月，四百多个日夜的寻觅与等待，在抱住她的这一刻有了意义。我死死地抱着她，手臂越收越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让她再也无法离开。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上的气息，沉溺在这失而复得的触感中，不愿醒来。
至于她是否愿意，是否还像从前那样期待这场重逢，我已经顾不上了。在罗马的雨里，在茫茫人海中再次遇见她，这本身就是上天赐予我最奢侈的缘分，我固执地认为，我们就该这样紧紧相拥，就该回到彼此身边。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的雨势渐渐停歇，天边破开一道缝隙，细碎的阳光穿透云层，在远处的天际晕染出一道淡淡的彩虹。我缓缓松开怀抱，看着她被雨水打湿的脸庞，嘴角不受控地扬起，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花妤，我找了你好久……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可话到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但我知道，现在的我，一定是在天堂里——遇见你，就是我走进天堂的瞬间，你说对不对？”
她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雨珠，神色复杂得让人看不透，始终没有开口。
“花妤。”我轻声唤她，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她依旧沉默。
“花妤。”我又唤了一声，声音里多了几分急切。
还是没有回应。
“花儿……”我换了从前最亲昵的称呼，心脏悬在半空，猜不透她此刻的心思。
就在我以为她会一直沉默下去时，花妤终于抬起眼，眼神里带着几分无奈，开口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喊魂呢！”
“我不管，我就要喊。”我像个执拗的孩子，一遍遍重复着她的名字，“花妤……花妤……花妤……”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她真的在我身边。
花妤无奈地叹口气，从随身的包里拿出纸巾，轻轻擦拭着我脸上残留的雨水和泪痕。指尖的触感温柔得让我心头发颤，她的声音也软了下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我感觉到的。”我猛地握住她微凉的手，指尖传来的触感真实得让我眼眶发热，“我就是知道，你一定在罗马，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我来找你。”
她怔怔地看着我紧握的手，片刻后，轻声说道：“我也感觉……你会来找我。”说完，她收起手中的雨伞，抬头望了眼天边的彩虹，“罗马的雨天怪凉的，前面有家茶店，里面有包间，隔音很好，我们去那里坐坐吧，安安静静说说话。”
我连忙点头，像个跟屁虫似的跟在她身后。走进茶店，暖融融的气息包裹住我们，驱散了身上的寒意。我们选了一间靠窗的包间，各自点了一杯美式。刚坐下，我便迫不及待地开口，语速快得有些语无伦次：“花妤，我这次来，就是想告诉你，我只想一心一意和你在一起。跟我回国好不好？我们把这两年发生的一切都忘掉，就像从前那样，带着简单的理想，只为了爱情和生活好好活着，再也不分开了。”
我的目光紧紧锁住她，期待着她的回应，可她只是端着咖啡杯，用一种复杂难辨的眼神看着我，那眼神里有痛苦、有挣扎，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疏离。许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字字如刀，扎进我的心脏：“你告诉我，我怎么忘记？这两年里，我结婚了，有了自己的家庭，我早就不是曾经那个可以不顾一切跟着你的花妤了……”
“不！我不信！”我猛地站起身，咖啡杯在桌上晃动，溅出几滴褐色的液体，“你说的这些我一个字都不相信！花妤，你知道我为了找你，放弃了国内的一切，来到这个语言不通、让我几乎失去沟通能力的国家，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我真的很爱你，你是我生命里绝对不能失去的人，没有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花妤轻轻摇了摇头，放下咖啡杯，缓缓站起身，避开我的目光：“宋祁，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誓言在现实面前太脆弱了。你回去吧，找一个能给你幸福的人，一个比我更能救赎你的人。”
她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哽咽，说完这句话，便再也没有看我一眼，转身去拿挂在窗边的雨伞，准备离开。
仅仅一步，她只是往前迈了一步，我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痛得无法呼吸。理智在这一刻彻底崩塌，我冲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用力将她按在冰冷的墙壁上，不让她再前进一步。
“你信不信，”我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疯狂的决绝，“你敢走出这个咖啡店一步，我就算拼尽所有，也绝不会让你走。我会一直跟着你，直到你愿意跟我回去！”
花妤用力挣扎着，试图推开我，可我死死地抵着她，纹丝不动。她挣扎的力度渐渐减弱，最终停下动作，眼中翻涌着怒意和失望：“宋祁，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个疯子！”
“我就是疯子！”我凑近她的脸，低吼出声，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颊上，“是被你逼疯的！你要是觉得我这样让你害怕，你现在就打电话报警，让他们带着枪来，就算被枪毙，能死在你面前，也比我在羌塘无人区里绝望地寻找你的踪迹，死在那片荒芜里强得多！”
“宋祁！”她厉声喊我的名字，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爱不爱我？还能不能再爱我？”我不管不顾，追问着心中最迫切的答案。
“你这样的方式让我窒息，宋祁，我们都冷静一下，好不好？”她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一丝恳求。
“我不需要冷静！”我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千里迢迢从国内赶到罗马是为了什么。我要你现在就回答我，立刻，马上，我一秒都等不了了！”
花妤紧咬着下唇，别过脸，始终不肯开口。我心中的焦躁与不安越来越浓，单手扣住她的手腕，将她禁锢在我的视线范围内，另一只手快步走到门边，“咔哒”一声反锁了房门。随后，我又将她带到沙发边，轻轻将她按坐在沙发上，自己则蹲在她面前，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你要干什么？”花妤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慌乱，“宋祁，你让自己冷静一点，你这样我真的很慌！”
看着她眼底的恐惧，我心中猛地一痛。我到底在做什么？我明明是来寻回她的，不是来伤害她的。巨大的愧疚感瞬间淹没了我，我踉跄着站起身，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指尖颤抖着解锁屏幕，就要拨出报警电话。
“我知道我不该这样对你，我错了，错得彻底。”我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不受控地滚落，“我不该用这种极端的方式逼你，我不配得到你的原谅。所以，我自己报警，让警察来带我走，或许这样，能化解你对我的恨。”
事已至此，我好像别无选择。如果我的存在只会给她带来痛苦和恐惧，那或许只有我的消失，才能让她重获平静。
花妤看着我手中的手机，沉默了片刻，忽然站起身，伸手将我的手机按灭。她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巾，默默擦掉我脸上的泪水，随后从钱包里抽出一叠钱，递到我面前，语气平静得有些反常：“我不管你在国外能不能和人正常交流，这些钱你拿着，去买药。”
“嗯？”我愣在原地，完全没明白她的意思，眼神里满是茫然。
花妤的视线落在窗外的彩虹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之前……我们有过一个孩子。那场火灾之后，我没能留住他。我现在的身体还没有彻底稳定下来，我不敢再冒任何风险。”
“你……你说什么？”我的嘴唇不受控地哆嗦起来，手中的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也顾不上去捡。我猛地跪在她面前，双手紧紧抱住她的腿，声音里充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你说的……都是真的？我们有过一个孩子？”
“是真的。”花妤的手轻轻落在我的头顶，指尖带着温柔的触感，“离开你不过短短一个月，那场火灾让我暂时失明，加上和你的分离，巨大的痛苦让我患上了抑郁症。我想尽了一切办法，还是没能保住那个孩子。所以现在的我，还不能怀孕，身体和心理都还没做好准备。”
“没事，没关系。”我猛地站起身，紧紧握住她的手，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光芒，“怀不怀孕都没关系，只要我们能在一起就好。正好，你跟我回国，我们一起慢慢调理身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包间里的微黄灯光洒在她的脸上，勾勒出她柔和的轮廓。花妤终于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着我，低声说道：“宋祁，你自己回国吧，好好生活。和我在一起，你不会得到你想象中的幸福的。已经两年了，我们花了那么大的力气才勉强适应了没有彼此的生活，不要再让曾经的痛苦重新上演了，我们都会受不了的。”
“我没有适应！我从来没有适应过没有你的日子！”我激动地抓住她的肩膀，声音因为情绪激动而颤抖，“如果我适应了，就不会跨越山海来找你了。哪怕我无数次想麻木自己，想强迫自己忘记你，可你的样子，你的声音，你身上的薰衣草香味，早就刻进了我的骨子里，我忘不掉，永远都忘不掉！”
我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心脏像是被撕裂般疼痛：“你真的舍得这样伤害我吗？如果你真的舍得，你就亲口说出来，说你从来没有爱过我，说你现在只想过自己的生活，不想再和我有任何牵扯。只要你说，我立刻就走，去羌塘无人区的最深处，再也不打扰你。否则，我活一天，就会爱你一天，也会因为你的拒绝而痛苦一天！”
花妤猛地扭过头，肩膀微微颤抖着。我看到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每一滴泪水都像一把尖刀，狠狠扎进我的心脏。
我从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支薰衣草花签，那是我在寻找她的路上，从一片薰衣草花田里摘下晾干的，一直带在身边，当作支撑我走下去的信念。我将花签递到她面前，声音带着恳求的哽咽：“你曾经告诉我，薰衣草的花语是等待爱情。这支花签，是我这一年多来，每天都在等待你的证明。花妤，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也给我们一次机会，好不好？”
“你不要说了……”花妤终于崩溃，转过身，一把抱住我，失声痛哭起来，泪水打湿了我的衣衫，“我跟你回去，我跟你回国结婚。我们离开安城，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买一栋带院子的房子，种满你喜欢的花，养一只猫，安安静静地过日子。不管别人怎么看，只要我们两个在一起，永远不变心，再也不分开。”
“真的？你说的是真的？”我紧紧回抱住她，激动得浑身发抖，眼泪再次汹涌而出，“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你愿意跟我回去，我就放心了，不然我真的要去许愿池里泡着，就算淹不死，也不想再清醒地承受失去你的痛苦了。”
花妤被我逗得破涕为笑，伸手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就你那身高，还想在许愿池里淹死？怕是得像郭敬明那么高，才能沉下去吧。”
“不管怎么样，只要你愿意跟我走，别说许愿池，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不怕。”我笑着擦干眼泪，拉起她的手，“那我们现在就走，好不好？”
花妤轻轻摇了摇头，眼神里闪过一丝坚定：“我还有一件事要做。我得回去一趟，和那边做个了断，表明我的决心。”
“我跟你一起去！”我连忙说道，生怕她会反悔，更怕她会再次消失。
花妤看着我急切的样子，无奈地笑了笑，从包里拿出自己的护照，递到我手中：“这个你替我保管，有它在你手里，就没人能阻止我们了。你这张嘴，平时就不会说话，去了反而会添乱，乖乖在外面等我就好。”
我紧紧握住手中的护照，那小小的本子仿佛有千斤重，给了我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我用力点头：“好，我听你的，我在外面等你，你一定要早点回来。”
“嗯。”花妤点点头，想了想说道，“就在那个许愿池旁边等我吧。如果……如果我们活着不能在一起，那就算是死，也要一起死在许愿池里，在另一个世界，再也不分开。”
我心中一紧，连忙捂住她的嘴：“不许说这种话，我们一定会好好在一起的。我就在许愿池边等你，等你回来，我们就一起回国。”
花妤拿下我的手，温柔地笑了笑，拿起雨伞，转身走出了包间。我紧紧攥着她的护照，贴在胸口，感受着那薄薄的纸张带来的温度，心中充满了期待。
走出茶店，我径直来到许愿池边。阳光透过云层洒在许愿池上，波光粼粼，池边的游客们虔诚地投掷着硬币，祈祷着自己的愿望能够实现。我找了个安静的角落站着，目光紧紧盯着路口的方向，心中无比平静——我知道，下一个瞬间，花妤一定会出现在那里，朝着我走来。
不知等了多久，一道陌生的男声忽然在我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请问，你是宋祁吗？我是连云辰，能和你聊几句吗？”
连云辰……
我的身体猛地一僵，这个名字像一道惊雷，在我脑海中炸开。我缓缓转过身，看着眼前那个西装革履、气质儒雅的男人，心脏瞬间沉到了谷底——他是花妤母亲后来带来的男人，也是花妤口中“那个家庭”的核心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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