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冬日的暖手宝与旧时光

第一场寒流来的时候，林妙妙的办公桌抽屉里多了个暖手宝。粉蓝色的小熊图案，插电时会发出轻微的嗡鸣，像极了高三那年唐元明放在她桌角的保温杯，总在最冷的天气里，藏着恰到好处的温度。

“楼下便利店新到的，说这个型号最安全。”唐元明抱着作业本经过，顺手帮她把暖手宝塞进外套口袋，指尖擦过她的掌心，带着刚批改完作业的暖意。“你们班早读总有人迟到，要不要我帮你去盯着？”

林妙妙正对着电脑改课件，闻言笑着摇头：“不用，我已经罚他们抄《劝学》了——就用你教我的那招，专治各种小调皮。”她转头时，看见他耳根又泛起熟悉的红，像当年被她撞见在教案上写心事时的模样。

窗外飘起细碎的雪籽，打在玻璃上沙沙作响。林妙妙忽然想起高三的冬天，她总借着问问题的由头赖在办公室，就为了蹭暖气。有次雪下得特别大，她踩着积雪跑过来，棉鞋湿了大半，唐元明默默从柜子里翻出双干净的拖鞋，说是“他妹妹留下的，没穿过”。后来她才知道，他根本没有妹妹，那双粉白色的棉拖，是特意在学校门口的杂货店买的。

“当年那双拖鞋呢？”她忽然问，指尖摩挲着暖手宝上的小熊耳朵。

唐元明正在整理教案的手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在我家储藏室呢，你上次大扫除还说要扔，被我抢下来了。”他从抽屉里拿出个鞋盒，打开来，粉白色的棉拖已经有些泛黄，鞋面上的小兔子图案却还清晰，“我说留着当纪念，你还笑我小气。”

林妙妙的心像被温水泡过，软软的发甜。她想起他们搬进新家那天，他蹲在储藏室里翻找旧物，把那本皱巴巴的教案、磨掉漆的红钢笔、甚至她画废的侧影草稿都一一摆进收纳盒，说“这些都是宝贝”。那时候她才明白，原来他和她一样，都把那些细碎的时光，当成了生命里最珍贵的收藏。

午休时，实习生小姑娘抱着暖手宝跑进来，眼睛亮晶晶的：“林老师，唐老师刚才在走廊给我们讲题，说这道解析几何，当年您总做错，他特意编了个顺口溜帮您记——‘焦点在x轴，x比y大，焦点在y轴，y比x大’，是不是真的呀？”

林妙妙的脸“腾”地红了。那几句蹩脚的顺口溜，她现在还能背出来，就像刻在骨子里的密码。她抬头看向隔壁办公室，唐元明正低头写着什么，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发顶，和记忆里的样子渐渐重合。

放学时雪已经停了，路面结了层薄冰。唐元明推着自行车走在旁边，把她护在没有冰的内侧。走到校门口的麻辣烫店，林妙妙忽然停下脚步：“想吃番茄味的。”

老板依旧笑眯眯的，熟练地往锅里丢鱼豆腐和鹌鹑蛋：“小唐老师还是不吃香菜？”唐元明点头时，林妙妙忽然发现，他碗里的粉丝总是比她的多些——原来这么多年，他还是记得她高三时总抱怨“粉丝不够吃”。

热气腾腾的汤碗端上来，林妙妙舀了勺番茄汤递到他嘴边。他愣了愣，张嘴喝下去，耳后的红晕一路蔓延到脖颈。像高三那年她偷偷把自己碗里的鱼丸夹给他，他红着脸吞下去，说“下次别这样，学生看见了不好”，却在第二天的教案里写“她给的鱼丸，比糖还甜”。

回家的路上，月光把雪照得发亮。唐元明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翻开最新的一页，上面写着：“十二月三日，她喂我喝番茄汤，暖手宝的温度，刚好够捂热两个人的冬天。”旁边画着两个牵手的小人，脚下踩着棉花似的云朵。

林妙妙抢过本子，在下面画了个大大的爱心，把两个小人圈在里面。“唐老师，”她抬头看他，眼里的光比月光还亮，“明天我带三明治，还放你抽屉里。”

他笑着点头，伸手把她的手揣进自己口袋里，暖手宝的温度隔着两层布料渗过来，像他们走过的这些年，不炽烈，却绵长。雪地里的脚印歪歪扭扭地向前延伸，像一串写不完的省略号，后面藏着的，是无数个被温柔收藏的，甜甜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