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面墙

06 第四面墙

是水。

水流叮咚作响，流淌过星辉。它无比纯粹，无比空灵，却又无法感知、触及到它的存在。

水，无边无际。

由一滴，变成了一片。从江河，变成了湖海。它没有意识，却留下一瞬的躁动。似梦体流萤。

水，漫了上来。

涌动，涌动。

他挣扎着睁开眼，眼尾的槐红却未曾因此而消散。他耳边有水流的声音，一袭白衣和绸带般的发丝皆顺着水流的方向上下飘动，但他却丝毫感受不到凉意与湿意，还能在水下呼吸。

这，是他的魂体。

他的意识逐渐清醒。

褚嬴不明白这里是哪里，更不清楚他怎么又变成了魂体。

变成魂体了，可以穿回去陪小光了吗？

那刚刚卖棋子的小孩和青衣少年是谁？

是梦吗？

褚嬴操控着身体向上漂浮，上面有光，只是不知道这里到底是哪里。

是湖？是海？可这里没有鱼，水也无比清澈。

向上，再向上。

“砰”。

水面上爆开了一朵水花。

褚嬴立刻环顾四周。然后，他愣住了。

千百万潮水自他身下褪去，汇聚成一滴水，“啪” 地一声落下。

褚嬴低头，发现这是一面巨大的棋盘。

但这个棋盘，他无比熟悉。

这是小光爷爷家阁楼上的那个棋盘啊！

只是他的身形似乎缩小了数十倍，或是数百倍。现在，他站在棋盘上，竟连一个小格都占不满！

他不是一米八的棋神吗？怎么变成了一个身高1.8cm的棋魂？！

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回去了！

他真的回去了啊！那是不是就可以去找小光了？

褚嬴激动无比，立马在棋盘上飞驰起来。他要去找他的小光啦！

“咚！”

一声轻微、沉闷的响从虚空中传出。

褚嬴疑惑地抬起头，看向面前的空气。—— 没东西啊？他再次往前飘去。此刻他已在棋盘的边缘，却听到第二声沉闷的 “咚！”。

他慌了起来，用手去触碰棋盘边缘的空气。他的手，按在了空气上。

那不是空气。

那是一面无形的墙。

他，被困在这座棋盘之上了。

那面墙，像是舞台与观众席之间，存在的 “第四面墙”。

第四面墙，不可逾越。

这面墙，再一次地将他和时光隔开了。

是失落，是急切，是无力。

是窗外的春风吹落繁茂的枝叶，是一场无疾而终的落寞萧萧而下。

我要何时才能再次与你相见？

褚嬴怔怔地站在棋盘中央，绸带从指间滑落，无声地沉入木纹的缝隙里。

四周寂静得可怕，连水声都消失了。

他仰起头，望见上方悬着一盏昏黄的灯。他伸手去接那光，可光穿过他的掌心，落在棋盘上，映出一片空荡。

此间，只有他，和这方寸之间的囚笼。

“原来……还是不行啊。”他轻声说，声音散在寂静里，连回音都没有。

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在南梁的某个雨夜，他曾独自坐在棋院，听着雨打屋檐，一局棋下到天明。那时他以为孤独不过如此。

后来啊，他在一片黑暗里度过了千年的时光。

没有对手，没有观众，甚至连自己的存在，都像是一场无人知晓的幻觉。

直到小白龙的出现，让他得以重新窥见天光。

可小白龙走了。然后，他又遇到了时光。

他却离开了。

如今他回来了，又无法离开这个棋盘。

第四面墙外，世界依旧运转。

而墙内的他，成为了笼中之鸟。他之所在，无人问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