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冬来得迟，却冷得浸骨。吴梦媛裹着厚厚的狐裘，看着许怡馨在院角的梅树下扫雪，青灰色的身影在素白里格外分明。“别扫了，”她隔着窗喊，手里捧着刚温好的米酒，“雪下得这么急，扫了也白扫。”
许怡馨直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发间落着的雪粒被热气熏得化了水。“把树下扫干净，等下好给你堆雪人。”她走进暖阁，接过米酒一饮而尽，喉结滚动的弧度在烛光下格外清晰，“你上次说想看狐狸形状的雪人，我特意学了好几天。”
吴梦媛笑着往她手里塞了块桂花糕：“就知道你惯着我。”忽然瞥见她指尖缠着的白绫，“又冻裂了？我说过让你戴手套，偏不听。”
“戴手套干活不利索。”许怡馨咬了口桂花糕，碎屑掉在衣襟上，“你看这梅花开得多好，不扫雪就被压坏了——这可是我们去年亲手栽的，第一茬花得好好护着。”
暖阁里的炭火烧得正旺，吴梦媛翻出个锦盒，里面是对新做的护膝，绣着两只团在一起的小狐狸。“给你做的，”她往许怡馨膝头绑，“上次你说膝盖受了凉，天阴就疼，这个垫着能暖和些。”
许怡馨的动作顿了顿，指尖抚过护膝上的针脚。“你什么时候做的？”她记得吴梦媛前几日总说手疼，原来是偷偷纳了这厚实的棉絮。
“趁你去镇上买酒时做的。”吴梦媛系好带子，忽然往她膝头坐，“你看，大小正合适。”
暖阁的门被风撞得轻响，许怡馨伸手揽住她的腰，免得摔下去。“没大没小的，”她笑着说，“等下张婶送来年礼，看见又要笑话我们。”
提到年礼，吴梦媛忽然想起什么，从柜里翻出个木匣，里面是给京城母亲和许家亲人备的物件——给吴夫人的檀香扇，给许家妹妹的珠花，还有给两家老人的暖手炉，都用软布仔细包着。“你说我们年初二回京城拜年，我娘会不会又塞好多酱菜？”
“肯定会。”许怡馨拿起那把檀香扇，扇骨上刻着细密的缠枝纹，“你娘总说江南的菜太淡，得就着她的酱菜才下饭。”她忽然想起离京前，吴夫人拉着她的手叮嘱，“媛儿脾气急，你多让着她些，她要是欺负你，就写信告诉娘。”
正说着，张婶果然提着食盒来了，里面是刚蒸好的八宝饭，糯米上嵌着蜜枣和莲子，摆成个“福”字。“给你们送年饭来，”张婶笑得满脸褶子，“怡馨说媛儿爱吃甜的，我多加了两勺红糖。”
吴梦媛刚挖了一勺，就被许怡馨抢过勺子：“慢点吃，当心烫——上次吃汤圆，你急着咽下去，结果烫得舌头起泡，好几天不能吃辣。”
“那是汤圆太好吃了！”吴梦媛不服气地哼了声，却把挖好的八宝饭递到她嘴边，“你也尝尝，张婶的手艺比京城酒楼的还好。”
张婶坐了会儿便告辞，临走前塞给许怡馨个布包，说是给两人的压岁钱。暖阁里又只剩她们，炭火在炉子里噼啪响，把梅香和米甜烘得愈发浓郁。
“许怡馨，”吴梦媛忽然说，“你看这暖阁，像不像我们小时候躲雨的柴房？就是比那时暖和多了。”
“像。”许怡馨往炉里添了块炭，“但那时你趴在我怀里哭，说怕打雷，现在却敢拿着爆竹往雪堆里扔，胆子大了不少。”
“那是因为有你在啊。”吴梦媛往她怀里钻了钻，“小时候怕打雷，是你捂住我的耳朵；现在敢放爆竹，也是知道你会在旁边护着我。”
窗外的雪又大了些，梅枝被压得弯了腰，倒像幅水墨画。许怡馨忽然从袖中掏出个小布偶，是用碎布拼的狐狸，尾巴上还缀着颗小铃铛。“给你的新年礼，”她塞到吴梦媛手里，“上次你说梦见只白狐狸，我就照着样子缝了个。”
吴梦媛捏着布偶的尾巴，铃铛叮当作响。“针脚比以前好多了，”她笑着说，“至少没把耳朵缝反。”
“学了半年呢。”许怡馨的耳尖红了红，“张婶说，多练练就好了，以后还能给我们的……”
“给我们的什么？”吴梦媛挑眉，故意逗她。
暖阁的烛火忽然跳了跳，许怡馨的声音轻得像雪落：“给我们的孩子做虎头鞋。”
吴梦媛的脸瞬间红透，把布偶往她怀里一扔：“胡说什么！”却在对方伸手去捡时，按住她的手，十指相扣。
炉火映着交握的手，戒指的银面泛着暖光。吴梦媛看着窗外的雪梅，忽然觉得，这岁末的雪下得真好，把一年的故事都裹进温柔里——有江南的荷，有京城的红，有梅下的酒，还有身边这个人，把每个平凡的日子都酿成了甜。
“许怡馨，”她轻声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梦媛。”许怡馨的吻落在她的发顶，带着梅香和暖意，“不止今年，往后的每一年，我都陪着你过。”
雪还在下，暖阁里的米酒渐渐温透，梅香从窗缝钻进来，混着炭火的气息，像个未完的承诺。两只交握的手没有松开，就像那些走过的岁月，冷过，暖过，哭过，笑过，最终都在这岁末的暖阁里，融成了最绵长的温柔。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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