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暖，”
“跳支舞。”
凌曜低沉的声音像带着冰棱的溪流，瞬间冻结了苏暖周遭所有的喧嚣。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卡座角落的空气凝滞成胶。璀璨的水晶灯光落在他伸出的手上，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矜贵和力量感。
苏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声音，咚咚咚，震得耳膜发疼。周围那些惊愕、探究、嫉妒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针芒，刺得她脸颊发烫。他想干什么？在刚刚用最冷酷的方式划清界限之后，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向她邀舞？这算什么？戏弄？还是另一种更高级的、宣告主权般的“处理”？
无数个念头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炸开，最终汇集成一股强烈的抗拒和自尊。她凭什么要配合他？凭什么要在这全场的注视下，成为他心血来潮的玩物？
“我……” 她开口，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干，试图拒绝，“我不会跳……”
拒绝的话还没说完，那只悬在半空的手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力度，轻轻握住了她下意识想要缩回的手腕！
肌肤相触的瞬间，一股强烈的电流感从手腕处炸开，沿着手臂的神经末梢迅猛窜向四肢百骸！苏暖浑身一僵，像被施了定身咒。凌曜掌心的温度并不灼热，甚至带着他特有的微凉，但那触感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忽视的掌控力。
他的手指只是虚虚地圈着她的手腕，力道却恰到好处地让她无法挣脱。那微凉的触感像烙印，烫得她心尖都在发颤。
“跟着我。” 凌曜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穿透背景的慢四旋律，清晰地钻进她的耳朵里。他的目光锁着她，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戏谑或轻慢，只有一片沉静的、深不见底的专注。
不等苏暖再有反应，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牵引着她站了起来。香槟色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漾开一圈涟漪。凌曜的手顺势下滑，极其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掌宽大，将她的手完全包裹其中。另一只手则绅士地、带着一丝克制的距离感，虚虚地扶在了她纤细的腰侧。
指尖隔着薄薄的衣料触碰到腰侧的皮肤，苏暖猛地倒吸一口冷气，身体瞬间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那陌生的触感带来的战栗感比手腕的接触更甚百倍！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指尖传来的、属于他的微凉温度和稳定的力量感。
凌曜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瞬间的僵硬，虚扶在腰侧的手微微顿了一下，指尖的力道似乎更轻了一些，但那存在感却丝毫未减。
“放松。” 他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
苏暖根本放松不了！她的心跳快得像要冲破喉咙，脸颊滚烫得能煎蛋。她被迫抬起头，视线撞进他深潭般的眼眸里。离得这样近，她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长睫，看清他冷峻面容上每一道完美的线条，甚至能感受到他平稳的呼吸拂过她额前的碎发。
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雪松冷冽气息，此刻变得无比清晰，将她整个人笼罩其中。这气息本该是冰冷的，却奇异地让她混乱的呼吸更加急促。
悠扬的慢四舞曲在耳边流淌，周围是旋转的人影和迷离的光影。但在苏暖的世界里，一切都模糊褪色了。她的感官被无限放大，只剩下掌心传来的、属于凌曜的微凉而稳定的温度，腰侧那若有似无却存在感极强的触碰，和他身上清冽的气息。
她像个提线木偶，僵硬地被他带着移动脚步。凌曜的舞步出乎意料地标准而优雅，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掌控力。他引导着她旋转、后退、前进，动作流畅而从容。他的力量强大而稳定，让她即使脚步慌乱，也奇迹般地没有踩到他昂贵的皮鞋。
“左脚退后……对。” 他偶尔会低声提示，声音低沉地响在耳畔，带着微震的气流，让苏暖的耳根不受控制地泛红。
她努力想集中精神跟上他的节奏，但身体却有自己的意志。每一次旋转，裙摆扫过他笔直的西裤；每一次靠近，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就更清晰一分；每一次他虚扶在腰侧的手因动作而微微收紧力道，都让她心弦剧颤，指尖冰凉。
周围的目光如同聚光灯，让她无所遁形。她能感觉到无数道视线落在她和凌曜身上，充满了震惊、难以置信、羡慕和嫉妒。尤其是舞池边缘，沈清然穿着优雅的珍珠白长裙，端着酒杯站在那里，目光沉静地看着他们，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握着酒杯的手指却微微收紧。
苏暖只觉得压力山大，只想这场煎熬快点结束。她试图低下头，避开凌曜的视线，也避开那些让她如芒在背的目光。
“看着我。” 凌曜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却奇异地没有让她反感，反而像一道指令，让她混乱的心神找到了一丝支点。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再次撞进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这一次，在那片平静无波的冰湖深处，苏暖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专注？或者说，是一种纯粹对舞伴的、不带杂念的引导？他只是在认真地跳一支舞，仅此而已？
这个认知让苏暖紧绷的神经莫名地松弛了一点点。她试着不再去想那些纷扰的目光，不再去猜测他邀舞的意图，只专注于脚下的舞步，专注于他掌心传递过来的、稳定而清晰的引领。
渐渐地，身体的僵硬感开始消退。她不再是被动地被牵引，而是开始尝试着去感受音乐的节奏，去配合他的步伐。虽然动作依旧生涩，但至少不再同手同脚。
一支舞曲的时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又短暂得像一个呼吸。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凌曜稳稳地停住了脚步。他虚扶在苏暖腰侧的手自然收回，握住她的手也绅士地松开。
掌心骤然失去那微凉而稳定的包裹感，苏暖心头莫名地空了一下，随即又被巨大的解脱感和残留的悸动淹没。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拉开距离，脸颊依旧滚烫。
凌曜低头看着她，深邃的眼眸在她泛红的脸颊上停留了一瞬，眼神似乎比刚才柔和了那么一丝丝，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他薄唇微启，似乎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明艳如火的身影带着一阵香风冲了过来，一把挽住了苏暖的胳膊。
“暖暖！你太棒了！” 林薇兴奋得小脸通红，完全无视了旁边气场强大的凌曜，叽叽喳喳地说，“刚才那支舞跳得太好了！顾言都看傻了！”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对苏暖挤眉弄眼。
顾言也跟了过来，脸上挂着招牌式的玩味笑容，眼神在凌曜和苏暖之间来回扫视，带着洞悉一切的促狭：“啧啧，冰山开窍了啊？这舞跳得，啧啧啧……小学妹，感觉如何？冰山的掌心温度是不是特别‘冻人’？”
苏暖被林薇和顾言一打岔，刚才那点微妙的氛围瞬间消散，只剩下尴尬和羞恼。她瞪了顾言一眼，没好气地说：“顾学长，你很闲吗？”
凌曜的目光淡淡地扫过顾言和林薇，那眼神里的温度瞬间又降回了冰点，恢复了惯常的疏离和冷漠。他没有再看苏暖，也没有回应顾言的调侃，只是对着苏暖的方向，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仿佛刚才那支舞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然后，他转身，迈开长腿，在无数道目光的追随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舞池中心，走向更僻静的休息区。
那背影依旧挺拔冷硬，仿佛刚才那个在舞池中优雅引导、掌心带着温度的人，只是苏暖的幻觉。
“喂！冰山！这就走啦？”顾言冲着凌曜的背影喊了一声，没得到任何回应。他耸耸肩，转回头，看着脸颊绯红、眼神还有些恍惚的苏暖，凑近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带着促狭的笑意低语：
“小学妹，别发呆了。”
“你刚才脸红的模样，”
“冰山肯定看见了。”
“而且，”他拖长了调子，眼神瞟向凌曜消失的方向，“我赌一百块，他耳朵尖……肯定也红了！”
苏暖的心，因为顾言这句石破天惊的低语，再次不受控制地、疯狂地跳动起来。她下意识地抬手捂住自己依旧发烫的脸颊，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凌曜消失的方向。
掌心，似乎还残留着他微凉的触感。
腰侧，那若有似无的触碰感仿佛还在。
而顾言那句“他耳朵尖肯定也红了”，像魔咒一样，在她混乱的脑海中反复回响。
他真的……也会有那样的反应吗？
刚才那支舞，对他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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