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苑7栋顶层公寓。
与窗外城市的璀璨夜景不同，公寓内灯光被刻意调成了温暖的色调，舒缓的爵士乐低回流淌，驱散了白日报告厅里的紧张与喧嚣。空气中弥漫着美食的香气——顾言带来的“御膳坊”顶级外卖摆满了宽敞的餐桌，精致得如同艺术品。
然而，此刻最吸引人的，却不是那些美食，而是开放式厨房岛台前，那两个身影。
凌曜依旧穿着那身挺括的深蓝色西装，只是脱掉了外套，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他正微微蹙着眉，神情专注得如同处理亿万级合同，手里却拿着一个……裱花袋？
苏暖站在他身边，身上系着一条崭新的、印着卡通兔子图案的围裙（显然是顾言恶趣味带来的），正踮着脚尖，手指小心翼翼地指导着：“对……手腕再低一点，轻轻用力……对！就是这样！”
岛台上，摆放着一个精致的圆形蛋糕胚，看样子是顾言一起带来的半成品。而凌曜正在苏暖的指导下，尝试往蛋糕上挤出奶油裱花。
是的，庆功宴的压轴节目，被顾言起哄成了——“冰山亲手给小学妹做庆功蛋糕”！
“哎呀！断了！”苏暖小声惊呼。凌曜手下，一朵勉强成形的奶油玫瑰因为力道不均，花瓣断裂，歪倒在一边。
凌曜的眉头蹙得更紧，周身散发出一股“这比并购案难多了”的低气压。
“噗——”旁边端着酒杯看热闹的顾言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我说冰山，你这手是用来签文件和敲代码的，不是用来挤奶油的！哈哈哈哈！你看你那表情，跟奶油有仇似的！”
林薇也笑得靠在顾言身上，拿出手机偷偷拍照：“凌顾问，没关系！重在参与！心意到了就行！”
张铭和李思琪在一旁笑着摇头，觉得这画面既魔幻又温馨。
凌曜冷着脸，瞥了顾言一眼，那眼神里的冰刀子让顾言的笑声瞬间卡壳。他放下裱花袋，看着那个失败的作品，似乎有些不甘心。
苏暖看着他难得吃瘪又强装镇定的样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她拿起旁边的小勺，舀起一点掉落的奶油，递到凌曜嘴边，眼睛弯成了月牙：“凌老师，尝尝甜不甜？失败是成功之母嘛！”
这个动作自然而亲昵，带着安抚的意味。
凌曜愣了一下，目光落在她笑盈盈的脸上和那勺奶油上，眼底的冰寒瞬间消融。他迟疑了一瞬，还是微微低头，就着她的手，含住了那勺奶油。
柔软的奶油在舌尖化开，甜腻的味道对他而言有些陌生，却奇异地并不讨厌。
“嗯。”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低声应道。耳根似乎又有些微微泛红。
“哇哦~”顾言立刻起哄，“间接接吻！算不算！小学妹你学坏了！”
苏暖的脸唰地红了，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有多大胆，慌忙收回手，心跳如鼓。
凌曜却仿佛没听到顾言的起哄，他的目光依旧落在苏暖绯红的脸颊上，然后，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再次目瞪口呆的举动——
他重新拿起裱花袋，没有再去尝试复杂的花朵，而是用奶油，在蛋糕空白的地方，极其笨拙地、却异常认真地，挤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字母：
L & S
凌曜（Ling Yao）和苏暖（Su Nuan）的首字母。
简单，直接，却如同无声的宣告，烙印在了甜蜜的蛋糕上。
空气安静了一瞬。
随即，顾言爆发出更大的起哄声：“嗷嗷嗷！官宣蛋糕！牛逼！冰山你赢了！”
林薇也激动地鼓掌：“太甜了！太甜了！”
张铭和李思琪相视一笑，举杯示意。
苏暖看着那两个歪扭却无比认真的字母，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暖流和甜蜜瞬间冲垮了所有羞怯。她抬起头，看向凌曜，眼眸中水光潋滟，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感动和欢喜。
凌曜也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温暖的灯光下，仿佛融化的星辰。他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对她勾了一下唇角。
一切尽在不言中。
庆功宴正式进入高潮。大家围坐在餐桌旁，美食、美酒（饮料）、欢笑充斥其间。顾言负责活跃气氛，林薇和张铭李思琪讨论着演示的细节和未来的项目规划。凌曜话依旧不多，但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柔和了许多，偶尔会应和几句，目光时常落在身边巧笑嫣然的苏暖身上。
他甚至破例喝了一点顾言带来的低酒精度的起泡酒。
酒过三巡，气氛越发融洽。顾言又开始搞事，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第一个中招的就是凌曜。
“冰山！选吧！真心话还是大冒险？”顾言摩拳擦掌，一脸坏笑。
凌曜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无聊。”
“欸！不许耍赖！庆功宴就要有庆功宴的样子！”顾言不依不饶，“快选！不然我就替你选大冒险了！比如……亲小学妹一下什么的……”
苏暖的脸瞬间红透：“顾学长！”
凌曜的眼神瞬间变得危险起来。
顾言立刻怂了：“好好好，不开玩笑！真心话！真心话总行了吧！”他清了清嗓子，问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极度好奇的问题：“冰山，说实话，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对我们小学妹动心的？是不是开学泼咖啡那会儿就盯上人家了？”
这个问题一出，连张铭和李思琪都竖起了耳朵。林薇更是眼睛发光。
苏暖的心也提了起来，紧张又期待地偷偷看向凌曜。
凌曜端着酒杯的手指微微一顿。他沉默了几秒，暖黄的灯光在他冷峻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就在大家以为他不会回答这种“无聊”问题时，他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
“不是咖啡。”他否认了最初的相遇。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目光掠过苏暖，看向窗外璀璨的夜景，声音低沉而清晰：
“是代码。”
代码？
所有人都愣住了。
“图书馆机房，”凌曜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技术事实，“你屏幕上的算法草稿。解决了我当时思考的一个冗余问题。”
苏暖猛地想起来了！那是开学初，她在机房义务劳动，整理凌曜实验室时，看到他屏幕上的瓶颈，脑海里瞬间闪过的那个关于“动态哈希映射”的灵感雏形！她当时还以为他没看见！
原来……他看见了！
而且，竟然是在那个时候？！
“哇靠！”顾言第一个反应过来，“一见钟情没有！这是‘一见钟代码’啊！不愧是冰山！这动心点都这么清奇！”
林薇也惊叹：“所以……凌顾问你是因为暖暖的才华才……”
凌曜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苏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情绪难辨，语气却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笃定：
“聪明的大脑，”“比什么都耀眼。”
轰——
苏暖只觉得一股热浪直冲头顶！心跳快得几乎要失控！
不是因为她的外貌或其他，而是因为她的代码？她的才华？
这简直……简直是理工科浪漫的天花板！
这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让她心动和震撼！因为他看见的、认可的，是她最本质、最引以为傲的价值！
顾言抚着胸口，做窒息状：“完了完了……这情话……我给满分……老子服了……”
林薇也捂着发烫的脸颊，羡慕地看着苏暖。
凌曜却仿佛只是回答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问题，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耳根那抹红晕似乎又加深了些许。
庆功宴在一种极度甜蜜和微醺的氛围中走向尾声。张铭和李思琪率先告辞，他们明天还有课。顾言也拉着依依不舍的林薇准备离开。
“小学妹，好好享受二人世界哦！”顾言冲苏暖挤挤眼，又对凌曜说，“冰山，把握机会！我们先撤了！”
送走众人，偌大的公寓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流淌的音乐和窗外隐约的城市喧嚣。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食物的香气和欢乐的余韵，却也多了一丝微妙的、令人心跳加速的静谧。
苏暖看着餐桌上那个写着“L & S”的蛋糕，嘴角忍不住上扬。她主动开始收拾碗碟。
凌曜也站起身，沉默地一起帮忙。两人在厨房的水槽前并肩站着，一个冲洗，一个放入洗碗机。水流声哗哗，气氛安静却并不尴尬，反而流淌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和温馨。
收拾完毕，凌曜从冰箱里拿出两瓶水，递了一瓶给苏暖。
“今天，”他看着她，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低沉，“很好。”
苏暖接过水，指尖碰到他微凉的指尖，心尖一颤。她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鼓起勇气，轻声说：“谢谢你……凌曜。谢谢你今天……为我做的一切。”
谢谢你的维护，谢谢你的认可，谢谢你的蛋糕，谢谢你的……“一见钟代码”。
凌曜深邃的眼眸凝视着她，没有说话。暖黄的灯光下，他冷硬的轮廓显得异常柔和。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她散落在耳畔的一缕发丝，将其别到耳后。动作轻柔得仿佛对待稀世珍宝。
他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触碰到她敏感的耳廓，苏暖忍不住轻轻颤栗了一下，脸颊飞起红霞。
“是你自己，”他的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耳垂，声音低哑，“足够好。”
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细小的电流噼啪作响。距离很近，近到苏暖能清晰地看到他长而密的睫毛，和他眼底深处那不再掩饰的、浓稠得化不开的温柔与……渴望。
苏暖的心跳快得几乎要蹦出胸腔，呼吸也变得急促。她看着他缓缓低下头，那双总是吐出冰冷命令或精准技术术语的薄唇，此刻正带着一种诱人的热度，慢慢靠近……
她的睫毛颤抖着，缓缓闭上了眼睛，手心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
就在两人的唇瓣即将触碰的瞬间——
“叮咚——叮咚——叮咚——”
急促而顽固的门铃声，像一把冰冷的剪刀，骤然剪断了空气中所有旖旎的氛围！
凌曜的动作猛地顿住！眼底的温柔瞬间被警惕和一丝被打扰的愠怒所取代！
苏暖也惊得睁开了眼睛，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脸颊红得滴血，心跳如擂鼓。
谁会在这个时候来？
顾言他们刚走不久，应该不是他们。
凌曜眉头紧锁，走到门禁可视电话前。屏幕亮起，显示出门外站着的人——
不是顾言，不是林薇，也不是张铭李思琪。
而是一个穿着黑色西装、表情严肃刻板、手里拿着一个厚重文件夹的中年男人。
是凌家的管家。
凌曜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周身刚刚消散的冰冷气息再次凝聚，甚至比之前更加凛冽。
他按下通话键，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什么事？”
门外的管家对着摄像头微微躬身，语气恭敬却不容拒绝：“少爷，抱歉深夜打扰。老爷有重要文件，需要您立刻签署。吩咐我必须亲自送到您手上。”
凌曜的眼神变得极度冰冷。重要文件？深夜送达？这分明是借口！是故意打扰！是另一种形式的警告和施压！
他透过摄像头，冷冷地盯着门外的管家，没有说话。空气仿佛凝固了。
苏暖站在他身后，看着屏幕上那个面无表情的管家，再感受到凌曜周身散发出的骇人冷意，刚刚那颗被甜蜜和期待填满的心，瞬间被一股冰冷的担忧所取代。
凌家的阴影，终究还是不甘寂寞地，再次笼罩了这片刻的温馨。
凌曜沉默了几秒，最终，按下了开门键。
“在客厅等着。”他对着通话器冷冰冰地丢下一句，然后转身。
他看向苏暖，眼中的冰冷尚未完全褪去，却努力放缓了语气：“你先去书房等我。”
苏暖担忧地看着他，点了点头，乖巧地走向书房方向。她知道，此刻她不适合在场。
凌曜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直到书房门关上，才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微微凌乱的衬衫领口，脸上恢复了一贯的冷峻漠然，走向玄关。
公寓大门打开。
门外，是代表着凌家冰冷规则和不懈干预的管家。
门内，是刚刚差点触及温暖、却被强行拉回现实的凌曜。
庆功宴的甜霜尚未品尝，不速之客便携带着寒意而来。
夜色，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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