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裹挟着霉变与铁锈的气息钻入鼻腔,每一次呼吸都像利刃划过肺叶。
身下的瓷砖冰冷潮湿,粗糙的表面硌得皮肤生疼。
耳畔是永无止境的滴答声,昏黄的灯光在视野里摇曳不定,映照着天花板上斑驳的霉痕。
这一切都在冷酷地提醒林晚——她还活着。
以一种劫后余生的姿态苟延残喘,遍体鳞伤,前途未卜。
404号末班车的噩梦如烙印般刻在灵魂深处:小雅被拖进车窗时撕心裂肺的尖叫、西装男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空洞眼神、老太太瞬间化作血雾的惨烈、车厢连接处那怪物黏腻的触感和狰狞的口器,还有安宁站闪烁扭曲的霓虹灯和支离破碎的诡异信息……这些画面在脑海中疯狂翻涌,让刚恢复一丝清醒的意识再次陷入混沌,胃部翻腾不止。
她虚弱地侧过身,剧烈地干呕起来,却只能吐出酸涩的胆汁,灼烧感顺着喉咙一路蔓延。
良久,她才勉强平复这生理与心理的双重不适。
前所未有的虚弱感如沉重的枷锁,将她牢牢禁锢。
每一次呼吸都耗尽全力,每一次心跳都仿佛要击穿胸膛。
她用尽全力抬起灌了铅般的手臂,看向手腕内侧。
那道胶片印记,此刻更像是一道濒临破碎的苍白伤疤。
细密的裂纹遍布其上,没有任何光芒,也没有任何温度,死气沉沉。89.7%的损毁度……它几乎废了。
那个在列车上偶尔能提供信息、关键时刻能连接备用能源、最后甚至能被她引爆进行“跃迁”的“系统标记”,现在仿佛成了一段彻底坏死、徒具其形的组织。
还能修复吗?怎么修复?
系统提示音里那个“第七休息区(低稳定性)”又是什么地方?
这里看起来可一点也不像能“休息”的样子。
滴答。 滴答。 滴答。
单调的滴水声还在持续,敲打在死寂的空气里,也敲打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这声音让她想起列车上那怪物粘稠涎水滴落的声音,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不能一直躺在这里!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虚弱和恐惧。
林晚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用手肘支撑着身体,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挪动,依靠在最近的一个看起来还算完整的隔间门板上。
仅仅是这个简单的动作,就让她眼前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额前的碎发。
她靠在冰冷的门板上,大口喘息着,趁机仔细观察这个所谓的“第七休息区”。
这确实是一个废弃已久的公共卫生间,面积不大,大约十几个平方。除了她,空无一人。
正对着她的,是那排肮脏的洗手池,上方是一面巨大的、布满蛛网般裂纹的镜子。
镜面因为污渍和裂纹,将她和整个空间的影像都扭曲得光怪陆离,如同一个个破碎的、怪异的鬼影。
未关紧的水龙头下,悬挂着一颗将落未落的水珠,那催命符般的滴水声正是源于此。
她的左右两边是几个隔间。
门板大多是腐朽的木门或锈蚀的金属门,有的虚掩着,露出里面更深的黑暗;有的紧闭着,上面布满了各种污秽的涂鸦和划痕;还有一个隔间的门直接掉了一半,斜倚在门框上。
空气污浊,混合着灰尘、霉菌、消毒水变质后的酸味,还有那若有若无、却始终萦绕不散的血腥气。
光源只有头顶那盏摇晃的昏黄吊灯,电线裸露在外,接触不良似的发出轻微的“滋滋”声,让光影不断晃动,更添几分诡异。
这里绝对不正常。
没有任何一个正常的“休息区”会是这副模样。
低稳定性?是指环境本身,还是指……有其他危险?
林晚的目光再次扫过那面巨大的、裂纹遍布的镜子。
镜中无数个破碎扭曲的“自己”也同时看着她,眼神空洞,表情麻木,仿佛不是倒影,而是被困在镜中世界的、充满怨念的幽灵。
规则!经历过列车上的噩梦,林晚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里一定也有它的“规则”!必须尽快找到!
她强撑着虚弱的身体,扶着隔间门板,艰难地站起来。
双腿发软,几乎无法支撑身体重量。她必须扶着墙壁,才能勉强移动。
她决定先检查这个卫生间本身,寻找任何可能的信息。
她首先小心翼翼地挪到那个掉了一半门的隔间前,探头向内望去。
里面更加昏暗,散发着一股浓烈的恶臭。
马桶堵塞,里面是干涸发黑的污物,边缘残留着一些难以名状的、暗黄色的垢渍。
墙壁上涂画着更多疯狂而亵渎的图案和符号。
地上散落着一些撕碎的、看不清内容的纸张和……几块细小的、白色的碎片?像是……骨头碎片?
林晚胃里又是一阵翻腾,立刻缩回头。
她接着查看其他紧闭或虚掩的隔间。
大部分内部都大同小异,肮脏、破败、散发着异味。
其中一个隔间的门从里面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推不开。
林晚贴在门上仔细听了听,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但她本能地感到一阵心悸,立刻远离。
最后,她将目光投向那排洗手池和巨大的镜子。
滴水声就来源于最右边的那个水龙头。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挪了过去。或许……关掉它?
越是靠近洗手池,那股淡淡的血腥味似乎就越是明显。
镜子里,她的倒影随着她的靠近而逐渐放大,裂纹将她的脸分割成无数扭曲的碎片,眼神疲惫而惊恐。
她伸出手,颤抖地握向那个滴水的、锈迹斑斑的水龙头阀门,试图将其拧紧。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阀门的瞬间——
镜子里,那个最靠近右边、被裂纹分割得最厉害的“她的倒影”,突然……动了!
不是跟随她的动作!而是自顾自地……猛地抬起头!
镜中那张破碎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极端怨毒、完全不属于林晚的、扭曲到变形的狞笑!
它的眼睛是两个漆黑的空洞,死死地盯着现实中的林晚!
然后,它猛地抬起一只手——那只手苍白浮肿,指甲尖锐漆黑——狠狠地拍打在镜子的内侧!
正好对应着现实中林晚想要触碰阀门的位置!
“啪!”
一声沉闷的、仿佛拍在腐烂肉体上的声响,从镜子内部传来!
“啊!”
林晚吓得魂飞魄散,惊叫一声,猛地缩回手,踉跄着后退好几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瓷砖墙壁上,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幻觉?还是……
她惊骇欲绝地死死盯着那面镜子。
镜中,那个拍打镜面的扭曲倒影已经消失了。
所有的倒影都恢复了“正常”,跟着她做出惊恐后退的动作,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她精神过度紧张产生的错觉。
但是……
林晚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刚才那个倒影拍打镜面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