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成功了吗？
极度的疲惫与伤痛如汹涌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在意识即将消散的最后一刻，她恍惚间看见，远方走廊阴影之处，慢慢显现出一个身着深红长袍的老者身影。
那老者双眼泛着浑浊的红光，正以一种难以捉摸的神情凝视着她……伊莫……这个念头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紧接着，黑暗彻底笼罩了她。
意识犹如沉没的舟楫，自那冰冷幽黯的深海之中徐徐上浮。
痛觉率先复苏。浑身上下无一处不被剧痛侵袭，左手腕尤甚，那被强行压制后的隐隐钝痛仿若苏醒的火山，再度炽热而尖锐起来，每一次脉搏的跳动都伴随着撕裂般的抽痛。
喉咙干涩得宛如吞咽了滚烫的炭火，每一口呼吸都夹杂着血腥与铁锈的气息。接着是听觉的恢复。
那无所不在、令人几近疯狂的图书馆低语已然消散，取声音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单调，却同样让人惶恐不安
——滴答声。滴答。滴答。滴答。
节奏分明，寒意逼人，仿佛附近有某种冷冰冰的机械正在有条不紊地运行着。林晚费力地睁开了沉甸甸的眼皮。
视野模糊，聚焦缓慢。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狭窄、低矮的空间里。头顶是粗糙的、不断渗着水珠的岩石穹顶，空气潮湿阴冷，混合着浓郁的霉菌、铁锈和某种……草药燃烧后的苦涩气味。
这里不是图书馆那条铺着地毯的走廊。
她猛地想坐起来，却牵动了全身的伤口，痛得闷哼一声，又无力地跌躺回去。
“醒了？”一个沙哑、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林晚艰难地侧过头。
只见伊莫正坐在不远处的一个小火塘边。
火塘里燃烧着某种发出苦涩气味的黑色木柴，火焰微弱，映照着他那张布满皱纹、覆盖着细密红色鳞片的苍老脸庞和那双浑浊的红眼睛。
他手中正拿着一个简陋的石臼，慢悠悠地捣着里面的东西，发出沉闷的研磨声。
滴答声来源于火塘上方悬挂的一个简陋装置——一个不断有冷凝水滴落的金属片，正下方放着一个接水的破旧杯子。
“你差点就变成禁书区里一本新的、封面有趣的藏书了。”伊莫头也不抬，继续捣着他的药草，“算你命大，也够疯，居然真能把那东西扯出来，还顺手牵羊……”
他的目光瞥向林晚的左手——那枚绝对哑光黑色的、结构精密的“无声齿轮”正被她无意识地紧紧攥在手心。
林晚的心猛地一紧，下意识地想将手藏起来，却因为剧痛而动作变形。
“放心，老伊莫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暂时还不至于抢一个半死之人的战利品。”伊莫嗤笑一声，语气听不出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更何况，那齿轮上的‘寂灭’气息，对我这种老骨头可不太友好。”
他放下石臼，拿起那个接了一半水的杯子，走到林晚身边，粗暴地将她的头扶起一点，将水杯凑到她干裂的唇边。
“喝。别死了，我的投资还没收回。”
冰冷、带着浓重铁锈味的水流入喉咙，如同甘霖，暂时缓解了那火烧火燎的疼痛。林晚贪婪地小口吞咽着，直到杯子见底。
“书呢？”伊莫放下杯子，红眼睛盯着她。
林晚这才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东西。
她艰难地转动视线，发现自己那本沉重无比的《静默之书的构建初解》就放在她身旁的地面上，灰色的金属封面在微弱火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
看到书还在，她稍微松了口气。
“交易……”她嘶哑地说，“齿轮……给你……告诉我……离开这里的方法……真正的……”
伊莫的红眼睛眯了起来，闪烁着精明而危险的光。“小家伙，账可不是这么算的。我提供了地图，指出了方向，甚至在你昏迷时提供了暂时的庇护所和……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治疗。”
他指了指林晚身上几处被简单包扎过的伤口，“而你现在想用一件顺手拿来的‘添头’，换我最值钱的信息？”
他缓缓俯下身，那张布满鳞片的脸靠近林晚，浑浊的红眼睛里仿佛有漩涡在转动：“无声齿轮是我的，这本书……按理说，也该是我的战利品。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我‘投资’的结果。你拿什么跟我谈条件？”
强大的压迫感和冰冷的恶意扑面而来。林晚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给出的答案不能让他满意，下一秒就会被撕碎。
她强忍着恐惧和虚弱，大脑飞速运转。伊莫想要什么？不仅仅是齿轮，他对自己破损的印记、对那“颜色”一直表现出兴趣……
“修补匠……”她艰难地开口，“他……他能暂时稳定我的印记……但他需要这本书……作为代价……”
伊莫的动作顿住了，红眼睛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变得更加深邃：“哦？那个只对齿轮和发条感兴趣的偏执狂，居然会接手你这么个烂摊子？他还真是……越来越不挑食了。”
他直起身，踱回火塘边，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修补匠的临时措施……哼，不过是往漏水的破船上再钉两块木板。”他背对着林晚，声音听不出情绪，“就算你拿到了过滤器，也只是延缓死亡。你的标记核心已经坏死，就像树烂了根，除非找到‘纯净之心’彻底更换，否则迟早完蛋。”
纯净之心……又是这个遥远得近乎绝望的名词。
“但……”伊莫的话锋突然一转，语气变得诡秘起来，“如果你能把那本《静默之书》……‘完整’地交给修补匠，或许……他能从里面找到点别的办法，比如……给你做个临时的、外挂式的‘替代核心’？虽然不稳定，但总比等死强。”
完整地？林晚捕捉到了这个词的微妙之处。
“你……什么意思？”
伊莫转过身，脸上带着那种令人不适的、扭曲的笑容：“意思是，书，你可以先拿去给修补匠换他的技术和过滤器。但是……”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点了点那本金属大书：“看完之后，或者等他‘用完’之后，这本书……得归我。作为回报，我不但告诉你离开深红之城最可能的一条‘路径’，还可以再‘投资’你一点关于‘纯净之心’的……模糊线索。怎么样？这笔交易是不是公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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