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爬过断壁残垣时,把废墟染成了流动的金。林晚半扶着秦墨,他肩背的伤还在渗血,步子虚浮得像踩在云里;母亲跟在身后,袖口磨破了边,指尖攥得发白——老宅已化作碎石堆,唯有院中央那口古井还立着,井绳垂在水面,映得幽深的井水黑如墨砚。
“走。”林晚忽然按住秦墨的胳膊,耳尖动了动,“有人在看。”风掠过树林,叶隙间藏着几缕极淡的杀气,像蛛丝缠在暗处。
秦墨抬眼,金色竖瞳扫过密林,喉间滚出低低的声:“是陈家旁支。”他指尖掐了个诀,却疼得蜷了下——噬魂咒的反噬还在啃他的脉,“他们在试我的底,不敢真动手。”
话音刚落,林子里就晃过几个黑影,快得像掠草的鸟。母亲往井边退了退,声音发颤:“老宅的结界碎了,惦记蛟丹的,怕都闻着味儿来了。”
这话刚落,井水忽然“哗啦”翻涌起来。不是风动,是底下有东西在撞——林晚锁骨处的图腾猛地烫起来,像揣了块烧红的烙铁。她想也没想就把秦墨往身后拉:“井里有东西要出来!”
水面裂成个圆,一个半透明的身影慢慢浮上来。是三叔公!可他该魂飞魄散了才对——心口插着七枚青铜钉,钉子上绕着的黑气正往他魂体里钻,把半透明的身子蚀得斑斑驳驳。
“没想到吧……”他笑起来,嗓子像破锣刮木头,“我早把一缕魂寄在井里的镇魂钉上了。”
秦墨把林晚拽回自己身后,指尖的金光弱得可怜,却硬撑着冷脸:“强弩之末。”可他攥着林晚的手,在悄悄发抖。
三叔公却疯了似的笑:“全盛时的你,我自然惹不起。可现在呢?”他猛地拍向心口的青铜钉,黑气“嗡”地涨了一圈,“被噬魂咒咬着的滋味,好受吗?”
秦墨闷哼一声,唇角沁出丝血,是黑的。林晚眼尖,看见他手腕上的青筋正往灰里褪——他体内的力,正顺着咒痕往外漏。
“别碰他!”她奋力挣开秦墨的钳制,向前迈出半步,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掌心的钥匙印记骤然亮起,微光在她指尖流转,仿佛映照出她内心的坚定与不安。
三叔公却突然收了笑,眼神怪得很:“小丫头,你可知为啥历代守护者都是女子?”他忽然念起咒,不是陈家的调,是更阴的——林晚锁骨上的图腾“唰”地变黑了!
疼!像有无数根针往骨头缝里扎,脑子里炸开一片怨毒的低语:“凭啥是我献祭”“我不甘心”“这力量本就该是我的”……是历代被推去祭坛的女子的怨。
“因为守护者的力,本就是靠吞女子的魂续着的!”三叔公笑得更疯了,“你每用一次力,就是在嚼你的先祖!”
秦墨眼里的金光“轰”地涨起来:“放屁!”他想催力,却被咒反噬,一口黑血喷在地上,溅起的血珠都带着灰。
就在这时,林晚忽然直起了身子。眼里的黑气退得干干净净,剩的是亮堂堂的坚定。她望着三叔公,声音不高,却清得像井水洗过:“你说得对,却不全对。”
她掌心朝上,钥匙的虚影浮在半空,暖黄的光。“守护者的力是来自先祖,可不是吞——是传。”话音落时,金光从她身上涌出来,像开了一院子的光花。无数半透明的女子身影站在她身后,有的梳着双环髻,有的盘着高鬓,每个人心口都亮着点暖光,软得像星子。
最前头的虚影往前站了站,眉眼像极了姑姑——是陈月华。她开口时,声音轻得像云:“我们是自愿把力留给后辈的。”她抬手,指尖碰了碰林晚的肩,“就为有朝一日,能把这循环断了。”
三叔公往后缩,魂体都在抖:“不可能!我明明把你们的魂都炼了!”
“你炼的是怨。”林晚的声音混着身后无数女子的声,像合声,“爱和守,炼不掉的。”
她抬手,身后的虚影也跟着抬手。金光像潮水似的涌过去,卷着三叔公心口的青铜钉——“叮叮当当”,钉子一根根被撞出来,掉在井边,黑气一沾金光就化了。
“不——”三叔公的惨叫被金光吞了,魂体像被晒化的冰,一点点散了。
金光落时,林晚腿一软,往地上倒——却落进个温温的怀抱。
“傻丫头……”秦墨用袖子擦她额角的汗,指尖都在颤,“犯不着为我冒这险。”
林晚抬头,往他怀里蹭了蹭,笑出点水汽:“因为……我们是一起的啊……”
远处林子里,戴斗笠的身影悄没声地退了。风撩起他的衣摆,腰间的玉佩晃了晃,上面刻的“慕容”二字,被朝阳照得亮了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