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白光从四面八方涌来,吞噬了所有感官。没有声音,没有触感,只有一种纯粹的、令人心悸的虚无。林疏月睁开眼,意识如同沉船后被打捞起的幸存者,茫然地悬浮在这片死寂的纯白里。
“滋啦——”
刺耳的电流噪音毫无预兆地炸开,紧接着,一个刻意拔高、带着点幸灾乐祸的电子音强行挤入她的脑海:
【滴——!亲爱的宿主!欢迎来到‘逆风翻盘’系统空间!您的新身份已加载完毕,即将传送至目标世界:璀璨星途(娱乐圈)!】
【身份:林疏月,23岁,新晋流量小花(黑红款)。】
【当前状态:全网黑,热搜榜屠榜中(前五条都是您哟亲!),代言掉光光,违约金堆成山!】
【新手任务:洗白!翻红!成为娱乐圈最闪亮的星!时限:三个月!失败惩罚:灵魂湮灭体验卡了解一下?】
伴随着系统001那毫无波澜却恶意满满的播报,无数嘈杂、尖锐、充满恶意的文字碎片如同倾盆暴雨,轰然砸进林疏月的意识深处。
“林糊咖滚出娱乐圈!炒作精不配呼吸!”
“整容怪!心机婊!抢我家哥哥资源不得好死!”
“花瓶!演技烂得抠脚!除了脸一无是处!”
“听说被金主包养了?资源咖真恶心!”
“坐等糊穿地心!看她什么时候凉透!”
那些文字仿佛带着滚烫的烙印和剧毒的倒刺,疯狂撕扯着她的神经。林疏月微微蹙眉,清冷如远山寒潭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涟漪,转瞬又归于深不见底的平静。
“原主的愿望?”她的声音在意识中响起,如同玉石相击,清冽干净,与周遭的喧嚣恶意形成刺目的反差。
【哈?】系统001似乎卡壳了一下,电子音里透出明显的错愕,【哦…哦!愿望?当然是成为娱乐圈最耀眼的存在!站在万众瞩目的聚光灯下,受尽追捧!让所有看不起她的人都跪舔!很朴实的愿望嘛!】
“最耀眼的存在?”林疏月低声重复,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起一个微小的弧度,带着一丝冰凉的嘲讽,“明白了。”
纯白空间骤然扭曲、压缩,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攥紧。强烈的失重感猛地攫住林疏月,紧接着是剧烈的眩晕,仿佛整个人被粗暴地塞进高速旋转的滚筒。
眩晕褪去,感官瞬间回归。
首先涌入鼻腔的,是混杂着廉价香水、汗水、灰尘以及某种食物残渣发酵的浑浊气味。耳边是密集得令人窒息的快门声,“咔嚓咔嚓”连成一片刺耳的噪音浪潮,几乎要刺穿耳膜。无数道强光从四面八方射来,汇聚在她身上,灼热得皮肤发烫。
林疏月坐在一张铺着红色绒布的长桌后。面前是黑压压攒动的人头,无数张或亢奋、或鄙夷、或充满猎奇探究的面孔,黑洞洞的镜头如同嗜血的兽口,牢牢锁定着她。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压抑着风暴来临前的死寂。
这里是记者发布会现场。原主最后一场公开露面,也是她“演艺生涯”的谢幕舞台——按照原本的轨迹,这场发布会将以她声泪俱下的“澄清”开始,以记者们更加刻薄的追问和全网新一轮的群嘲结束,成为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长桌上孤零零地立着一个麦克风。林疏月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僵硬和细微颤抖,那是原主残留的恐惧和绝望。
“林小姐!”一个尖利的女声迫不及待地刺破寂静,前排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女记者几乎要把话筒怼到她脸上,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关于您‘深夜密会已婚导演’、‘片场耍大牌打骂助理’、‘整容失败脸崩’等一系列爆料,您作何回应?是否承认这些都是事实?”
“林疏月!有消息称您已经被所有代言品牌解约,面临天价违约金,是否属实?您打算如何偿还?”
“请问您是否真的介入过宋影帝的婚姻?”
问题如同淬毒的利箭,一支接一支,毫不留情地射来。台下每一双眼睛都闪烁着嗜血的光芒,等待着她的崩溃、她的辩解、她的痛哭流涕,等待着将她的狼狈放大千万倍,变成新一轮的狂欢燃料。
坐在她旁边的经纪人王强,一个脑门油亮、眼神精明的中年男人,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拼命地给林疏月使着眼色,嘴巴无声地开合,做着“哭”、“道歉”、“卖惨”的口型。这是他们团队连夜商量出的唯一“洗白”方案——示弱,博取同情,哪怕只是一点点。
林疏月仿佛没有看到经纪人的暗示,也没有被那些尖锐的问题刺中。她甚至没有立刻去碰那个麦克风。
在无数道几乎要将她烧穿的目光注视下,她只是微微垂眸,伸出两根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指,以一种近乎优雅的慢动作,轻轻拂了拂面前话筒上肉眼难见的微尘。
那动作带着一种与周遭格格不入的、近乎荒谬的从容。
然后,她抬眼。
清冷的眸光如同浸在寒泉中的琉璃,平静地扫过台下黑压压的记者群。那目光里没有恐惧,没有愤怒,没有哀求,只有一种俯瞰般的疏离和漠然。刚才还喧嚣沸腾的会场,竟在她的注视下,诡异地安静了一瞬。
她微微倾身,靠近话筒。
红唇轻启,清冽的嗓音透过扩音器清晰地传遍全场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所有残余的噪音。
“感谢诸位拨冗前来。”她的开场白礼貌得近乎疏离,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我在此宣布——”
她刻意停顿了一秒,目光平静地扫过前排那个咄咄逼人的女记者,以及她身后无数个竖起的镜头。
“即日起,我将永久退出娱乐圈。”
死寂。
绝对的死寂。
连快门声都消失了。仿佛有人按下了暂停键。所有记者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了,从亢奋到错愕,再到一片茫然空白。经纪人王强猛地瞪大眼,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惊恐的灰白。他放在桌下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几乎要瘫软下去。
林疏月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继续清晰地流淌:“接下来的时间,我将专心备考国家高等物理研究院。”
国家高等物理研究院?
这七个字如同七颗重磅炸弹,狠狠砸在死寂的会场里。
凝固的空气被瞬间点燃、引爆!
“哗——!!!”
整个发布会现场彻底炸开了锅!比刚才猛烈十倍、百倍的声浪轰然爆发!
“退出娱乐圈?!考国家科研所?!林疏月你疯了?!”
“炒作!绝对是新的炒作手段!为了转移视线脸都不要了!”
“国家科研所?她?一个高中都没毕业的九漏鱼?她知道物理两个字怎么写吗?!”
“我的天!这是我今年听过最离谱的洗白方式!没有之一!”
“想立学霸人设想疯了吧?碰瓷科研女神?也不照照镜子!”
“哗众取宠!恶心至极!”
“保安!保安呢!她是不是精神出问题了?”
记者们彻底疯狂了,他们不顾一切地往前涌,话筒、录音笔、镜头像丛林般伸向长桌,无数尖锐刺耳的质问、嘲笑、怒骂交织成一片混乱的噪音风暴。闪光灯再次疯狂闪烁,连成一片刺目的白光,几乎要将台上的身影吞噬。
林疏月就在这片足以将任何人撕碎的狂潮中心。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既无被戳穿的慌乱,也无被辱骂的愤怒。清冷的眼眸平静无波,仿佛眼前这失控的混乱、这铺天盖地的恶意,不过是拂过山巅的一缕无关紧要的微风。
她甚至没有再看台下任何人一眼。
在一片几乎要掀翻屋顶的喧嚣和无数双几乎喷火的眼睛注视下,林疏月从容地站起身。
椅腿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在这片混乱中几不可闻。她伸手,将面前那个孤零零的红色绒布话筒,轻轻往旁边推开了几寸。
动作随意得像是拂开一片落叶。
然后,她转身。
米白色的风衣下摆随着她的动作划开一道干净利落的弧线,像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了身后所有的污浊和喧嚣。她步履平稳,径直走向侧面的出口。
厚重的隔音门在她身后合拢,将那场歇斯底里的风暴彻底关在了门内。
门外是一条空荡的走廊。
【宿主!!!】系统001的尖叫声在她脑海里炸开,带着气急败坏的破音,【你在做什么?!你疯了吗?!任务!任务啊!洗白!翻红!成为最闪亮的星!你退圈去考什么鬼科研所?!你拿什么完成任务?!灵魂湮灭你想试试吗?!】
林疏月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而规律的“嗒、嗒”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最耀眼的存在?”她清冷的声音在意识中响起,带着一丝极淡的、冰凉的玩味,“谁说一定要在娱乐圈?”
【哈?!不在娱乐圈在哪?!原主的愿望就是当大明星!系统任务就是让你在娱乐圈登顶!你懂不懂规则?!】001的电子音因为“愤怒”而扭曲失真。
“规则?”林疏月唇角那抹凉薄的弧度加深了些许,眼神锐利如冰锥,“让一个满身污浊的人,在粪坑里争当最闪耀的那颗星?”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字字如刀。
“脏。”
【你……你……】系统001被噎得彻底卡壳,只剩下滋滋的电流杂音。
林疏月不再理会脑海里那个聒噪的电子音。她走出公司大楼,深秋的寒风带着凛冽的气息扑面而来,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
大楼外,早已得到消息的记者和一小撮情绪激动的黑粉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瞬间围堵上来。闪光灯再次疯狂亮起,污言秽语和恶毒的诅咒如同冰雹般砸来。
“炒作精滚出来!”
“装什么清高!还考科研所?你也配!”
“糊穿地心吧你!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看啊!她出来了!这身衣服又是哪个金主买的?”
林疏月目不斜视,仿佛那些狰狞的面孔和刺耳的噪音只是空气。她径直走向路边一辆毫不起眼的黑色轿车。司机早已拉开车门等候。
就在她弯腰准备上车的那一刻,一个情绪最为激动的黑粉挣脱了保安的阻拦,猛地冲到她面前,手里捏着一个早已准备好的、软塌塌的烂西红柿,狠狠朝着她那张清绝的脸砸了过来!
“去死吧!骗子!”
腥红的汁液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恶心的抛物线。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林疏月没有躲闪。
她只是微微侧过脸,清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寒冰,精准地刺向那个冲过来的黑粉。
那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厌恶,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纯粹的、居高临下的、仿佛在看一粒尘埃般的漠然。
那眼神太过冰冷,太过洞悉一切,带着一种非人的穿透力。
冲过来的黑粉被这眼神钉在原地,动作猛地一僵。那只握着烂西红柿的手,距离林疏月的脸颊仅剩不到半尺,却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冻结,再也无法前进分毫。他脸上的狂热和愤怒瞬间凝固,随即被一种莫名的、源自本能的恐惧所取代。
“啪嗒。”
烂西红柿脱手,掉落在林疏月脚边的地面上,溅开一小滩污秽的暗红。
林疏月收回目光,仿佛只是拂开一只微不足道的飞虫。她从容地坐进车里。
车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污秽和喧嚣。
黑色轿车平稳地汇入车流,消失在城市灰蒙蒙的暮色里。留下身后一片死寂的记者和那个呆若木鸡、脸色惨白的黑粉。
“她刚才……那是什么眼神?”一个记者喃喃自语,下意识地搓了搓手臂上冒起的鸡皮疙瘩。
没人回答。只有深秋的风,卷着地上的烂西红柿残骸和枯叶,打着旋儿,发出萧索的呜咽。
……
【惊爆!林疏月宣布退圈,扬言考取国家高等物理研究院!炒作无下限!】
【九漏鱼碰瓷科研圣地?林疏月刷新炒作新底线!】
【年度笑话预定:林疏月与物理不得不说的故事!】
【国家科研所:我们不约!请勿碰瓷!】
发布会现场的视频片段和那张她转身离去的清冷背影截图,如同病毒般席卷全网。嘲讽、辱骂、质疑的声浪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她要是能考上,我直播倒立洗头!”
“科研所的门槛什么时候这么低了?什么垃圾都往里收?”
“求求她别侮辱物理了!物理做错了什么?”
“坐等打脸!坐等她哭着回来说‘都是开玩笑的’!”
“这绝对是年度迷惑行为大赏冠军!提前颁奖!”
网络狂欢的浪潮汹涌澎湃,几乎要将“林疏月”三个字彻底钉在耻辱柱上反复鞭挞。热搜榜上,她的名字后面跟着各种极尽嘲讽的词条,热度居高不下。
然而,处于风暴中心的那个人,却如同人间蒸发。
没有道歉,没有解释,没有哭诉,没有任何试图挽回形象的公关操作。她的工作室账号沉寂如死水,个人社交媒体更是早已关闭了评论。
她消失了。
直到半个月后,国家高等物理研究院一年一度的特招考试报名信息公示名单发布。
在密密麻麻的名单末尾,一个名字如同投入滚油锅的冷水,瞬间引发了新一轮、更加剧烈的爆炸。
【林疏月】。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印在国家科研院官网最权威的公告栏里。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更加癫狂的网络海啸。
“卧槽?!她还真敢报名?!”
“这脸皮厚度,科研所的地基都没她厚吧?”
“报名费打水漂了吧?坐等笔试零分!”
“兄弟们,开盘了开盘了!赌林糊咖笔试能考几分?超过两位数我吃键盘!”
“楼上格局小了!我赌她连考场门都找不到!”
嘲讽的狂欢达到了顶点。无数人将她的名字做成表情包,配上“九漏鱼勇闯科研所”、“不自量力”等字样疯狂传播。甚至有所谓的“知情人士”出来爆料,说看到林疏月在某个三流小书店买了几本初中物理课本,引来全网群嘲“临时抱佛脚”。
时间在喧嚣中流逝。笔试日到了。
国家高等物理研究院的考场外,警戒线拉得很长。记者们扛着长枪短炮,早早地蹲守在门口,像一群等待猎物出现的秃鹫。他们的镜头贪婪地扫视着每一个进入考场的考生,试图捕捉那个注定会成为今日最大笑话的身影。
然而,直到开考铃声响起,警戒线收起,那个清冷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哈!果然!临阵脱逃了!”
“我就说嘛!她哪敢来!”
“怂包!连当个笑话的勇气都没有了?”
记者们发出失望又带着果然如此的嗤笑,对着镜头大肆渲染着林疏月的“怯场”和“心虚”。网络上的嘲讽声浪更加汹涌。
没人注意到,在开考后五分钟,一辆普通的网约车悄无声息地停在考场侧门。一个穿着简单米白色风衣、戴着口罩的身影,平静地出示了准考证,在监考老师略带诧异的目光中,从容地走进了考场。
考试结束,考生们鱼贯而出,大多神情疲惫,甚至带着沮丧。记者们蜂拥而上,逮着几个相熟的考生追问:“看到林疏月了吗?她是不是没来?”
被问到的考生一脸茫然:“林疏月?谁啊?没印象。”
“就是那个明星啊!说要考你们这儿的!”
“哦!是她啊!”考生恍然大悟,随即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她好像来了?坐在最后排角落,戴着口罩,没太注意。不过……她好像提前一个多小时就交卷走了?”
记者们面面相觑,难以置信。提前一个多小时?那可是国家科研院的特招笔试!题量巨大,难度逆天!提前交卷?还提前那么久?
“肯定是乱写一通,破罐破摔了!”一个记者斩钉截铁地对着镜头下结论,“大家放心,零分预定!坐等放榜日打脸!”
网络上的喧嚣和考场外的风波,似乎都被隔绝在那间位于市图书馆顶楼、最偏僻角落的自习室外。
厚重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道缝隙,透进一缕微弱的、几乎被城市灯火淹没的天光。空气里弥漫着旧书纸张特有的、微带尘土的气息,以及一种近乎凝滞的寂静。
林疏月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开的并非物理教材,而是一本厚重的、封面印着复杂符文的古籍影印本。旁边散落着几张写满复杂推导公式和奇异几何图案的草稿纸。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划动,留下看不见的轨迹。
【警告!警告!宿主行为严重偏离主线任务!‘璀璨星途’世界攻略进度:-100%!请立刻停止无意义行为,回归娱乐圈洗白翻红!否则将启动强制惩罚程序!】系统001尖锐的警报声在她脑海中疯狂拉响,带着气急败坏的意味。
林疏月翻过一页古籍,纸张发出轻微的脆响。她甚至没有抬眼,只在意识里淡淡回应:“惩罚?比如?”
【比如——强制全身剧痛体验!比如——剥夺视觉或听觉!比如——直接抹杀你的意识,换一个听话的宿主!】001的声音充满了威胁。
林疏月的指尖在古籍上一行奇异的符文上顿住。她终于抬起头,清冷的眸光投向虚空,仿佛穿透了空间,直接锁定了那个聒噪的电子意识。
“你可以试试。”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看看抹杀程序启动的瞬间,消失的是我的意识,还是你的核心代码。”
【……】系统001的警报声戛然而止,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只剩下滋滋的、充满惊疑不定的电流杂音。它第一次在这个宿主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绝对掌控般的恐怖气息。那并非力量上的压制,而是一种更高维度的、对它存在本质的漠视和洞悉。
自习室里重新恢复了死寂。只有窗外遥远城市传来的、模糊不清的背景噪音。
林疏月重新低下头,指尖在那行符文上缓缓描摹,仿佛刚才那场无形的交锋从未发生。
时间在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中流逝。
放榜日。
国家高等物理研究院官网放榜的时间定在上午十点整。
不到九点,研究院气派肃穆的玻璃大门外,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扛着摄像机的记者、举着手机的主播、闻风而来的好事者、以及一些真正关心结果的考生和家属,将门口堵得水泄不通。各种嘈杂的议论声、设备的调试声、主播对着镜头亢奋的解说声,混杂成一片巨大的噪音场。
所有人的目光都热切地、焦灼地投向那扇紧闭的玻璃门,以及门内大厅里那块巨大的电子显示屏。上面还滚动着研究院的标语,十点整,它将会刷新出本次特招考试的最终录取名单。
“激动人心的时刻即将到来!家人们!见证历史的时刻到了!”
“林疏月到底会不会出现在榜上?是惊天反转还是彻底沦为笑柄?让我们拭目以待!”
“开盘了开盘了!最后三分钟!赌她上榜的扣1,赌她落榜丢人现眼的扣2!”
网络直播间的人数疯狂飙升,弹幕如同瀑布般滚过。
“2222222!这还用赌?”
“坐等零分打脸!瓜子花生矿泉水已备好!”
“她要是能考上,我直播倒立洗头加喝火锅底料!”
“别吵了别吵了!研究院官网好像有点卡了!是不是访问量太大了?”
气氛被推到了顶点,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就在这万众瞩目、屏息以待的当口,市图书馆顶楼那间偏僻的自习室内,却依旧保持着一种近乎诡异的宁静。
厚重的窗帘只拉开了一半,上午的阳光斜斜地照射进来,在布满灰尘的光束中飞舞。空气里还是那股旧书和灰尘的味道。
林疏月坐在靠窗的老位置,面前摊开的依旧是那本厚重的古籍影印本,旁边堆着更高的演算草稿。她似乎完全忘记了今天是放榜日。
放在桌角的一部老旧的、磨掉了漆的诺基亚按键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发出极其微弱、近乎蚊蚋的震动嗡鸣。
林疏月翻动书页的手指微微一顿。
她没有立刻去拿手机,而是不紧不慢地将古籍上正在看的那一页仔细看完,又拿起笔在旁边的草稿纸上标注了几个符号。做完这一切,她才伸出两根手指,像拈起一片羽毛般,拿起了那部与时代格格不入的古董手机。
她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从容。布满划痕的塑料按键在她白皙的指尖下发出轻微的“哒、哒”声。
她点开了那条来自国家高等物理研究院的官方短信。
屏幕上只有短短一行字:
【林疏月女士:恭喜您被国家高等物理研究院理论物理研究所录取。学籍号:…… 请于……】
就在这时——
“砰!”
自习室那扇本就有些年头的木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从外面撞开!
几个扛着摄像机、拿着话筒、满脸兴奋涨红的记者如同饿虎扑食般冲了进来,刺眼的补光灯瞬间将昏暗的自习室照得亮如白昼!
“林疏月!是不是落榜了?!”
“躲在这里不敢见人吗?!”
“提前交卷考了几分?零蛋还是……”
为首那个最激动的男记者,正是当初在发布会上第一个尖锐提问的眼镜男。他第一个冲到了林疏月的桌前,话筒几乎要戳到她的脸上,唾沫星子飞溅。他的镜头贪婪地对准了林疏月的脸,想要捕捉她此刻的惊慌、羞愧、或是崩溃的表情。
然而,镜头里捕捉到的,只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