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琅的命令落下,保镖们立刻把这几个人都死死制住,不顾他们的求饶,粗暴地拖向仓库外等候的车辆。
而沈文琅所有的注意力早已回到了怀中的人身上。
他小心翼翼地打横抱起高途,动作极尽轻柔,仿佛怕把高途碰碎了。
高途的身体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之前强撑的意志在看到沈文琅之后骤然松懈,冰冷的绝望被剧烈的生理痛楚覆盖。
他无意识地蜷缩,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沾湿了凌乱的发梢。苍白的嘴唇翕动着,溢出压抑不住的、细碎痛苦的呻吟。
“痛……”他的一只手紧紧捂着自己的腹部,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这样就能按住那几乎要撕裂他五脏六腑的剧痛,
那一声声微弱的气音,钻进沈文琅的心脏。他抱着高途的手臂,脚下步伐却加快,几乎是奔跑着冲向停在外面的车。
“忍一忍,高途,再忍一忍,我们马上去医院。”沈文琅的声音低沉得厉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绷和……恐慌。他很害怕,他怕这个他唯一信赖的人下一秒就在他怀里消失。。
高途的意识在剧痛中不断受折磨,沈文琅的声音像若近若离。腹部的绞痛一阵猛过一阵,让他忍不住又咳了一声,点点血沫溅在沈文琅昂贵的西装外套上。
沈文琅眼神一暗,一种名为心疼的情绪从心底里蔓延开来,传遍四肢百骸。
他小心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高途能靠得更舒服些,尽量避免触碰他可能受伤最重的腹部,同时对着早已打开车门、面色凝重的司机低吼:“去最近的医院!快!”
司机一刻不敢停留
车厢内,高途蜷在沈文琅怀里,身体依旧因为疼痛而时不时痉挛一下。他捂着腹部的手被沈文琅温热的大手轻轻覆住,信息素不要命的疯狂给予。
“高途!别睡!你跟我说说话!高途!”
“沈文琅……”高途无意识地呢喃,往沈文琅的怀里缩了缩,寻求着热源。
“沈文琅……冷……”
沈文琅立刻将人更紧地搂住,扯过车后座备着的薄毯将他严实裹好
“空调再高一点!”沈文琅冲着司机大喊。
“很快就到了,”沈文琅的声音压得极低,在他耳边重复着承诺,不知是在安慰高途,还是在安抚自己那颗从未如此慌乱的心,“坚持住,高途!”
他看着高途苍白如纸的脸和染血的嘴角,眼底翻涌着滔天的怒意和后悔。
后悔没有更早一点出手,后悔没有直接将高明处理干净,才让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又一次伤他至此。
车窗外景色飞逝,沈文琅抱着高途,感觉每一分每一秒都漫长得如同煎熬。
“……别生气……”高途无意识的呢喃让车上的人愣住了,沈文琅眼睛都红了,他抱着高途的手收紧,低沉的嗓音微微发哑,“我没生气,你……你好好的……我就不生气了……”他听到了自己极力克制的但还是忍不住颤抖的声音。
车停下的那一刻,沈文琅抱着蜷缩的高途,几乎是踉跄着冲了出来。
“医生!医生!快来人啊!” 他嘶吼着,平日里所有的冷静自持荡然无存,只剩下惊惶。
医护人员迅速接手,将高途放在移动病床上,快速推向抢救室。沈文琅想跟进去,却被护士拦在了门外。
“先生,请在门外等候!”
抢救室大门在他面前关上,彻底隔绝了他的视线。沈文琅僵在原地,手上、衬衫上还沾着高途的血,刺眼的红灼烧着他的眼睛。
他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又一次了,已经第几次住院了,为什么每次都让他受伤
时间一分一秒都变得无比漫长,每一次门开的声响都让他心惊,但出来的都不是他想见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抢救室的门再次打开,医生走了出来,面色凝重。
“谁是家属?”
“我是!”沈文琅猛地站起来,因为起得太急眼前黑了一瞬,他稳住身体急切地问,“医生,他怎么样?”
“你是他的谁?”
“我是他的Alpha”
“……患者腹部遭受重击,左侧两根肋骨骨折,其中一根断端移位,刺伤了胃部,导致了内出血。我们已经做了紧急处理,目前出血止住了,但还需要密切观察。”医生语速很快,但清晰,“不过,现在有个更棘手的问题。”
医生翻看着手里的检查报告,眉头紧蹙:“我们在检查中发现,患者有非常严重的信息素紊乱症,并且并发腺体枯竭的迹象。这个病本身就会极大削弱患者的身体素质,影响全身多个器官的功能。他是不是经常发烧、胃痛或者其他部位不舒服,并且频繁服用止痛药?”
沈文琅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发烧?胃痛?止痛药?他努力回想,似乎偶尔会看到高途脸色苍白地按着胃部,有时也会觉得他手心过烫,但每次问起,高途总是轻描淡写地说“没事”、“吃点药就好”。他从未深究,原来准备的那个药不好使吗?
他为什么从来没有说过?
“他……”沈文琅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声音干涩发哑,“他应该吃过止痛药……但我不知道……”
医生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不赞同:“他的身体对常用止痛药已经产生了很强的抗药性,这肯定不是短期造成的。
腺体枯竭带来的持续性疼痛和器官功能紊乱,非常人所能忍受。他的身体底子已经很差了,这次重伤更是雪上加霜。你们作为家属,平时要多关心一点,这类患者的身体非常脆弱,一点小病小痛都可能引发严重后果。”
医生的每一句话都在明明白白的告诉沈文琅,他从未真正关心过高途,他一直在让他受伤害。
他想起今天之前的冷战,高途苍白的脸和欲言又止的眼神,主动想向他解释什么,他却因为可笑的怒气和所谓的长点记性,冷着脸打断,摆足了架子,甚至故意忽略他已经好久没有自己信息素维持腺体的正常运转……那时高途该有多难受?他是不是正忍着腺体枯竭的剧痛和胃部的不适,却还要承受自己的冷漠。
他口口声声说会保护他,结果呢?结果就是让高明在他眼皮子底下又一次重伤了高途!结果就是在一个屋檐下他连高途身体不舒服,日日忍受煎熬都一无所知!
后悔的情绪紧紧缠绕他的心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沈文琅,你怎么可以这么蠢?为什么只顾着发泄自己的情绪,却从不肯真正低下头,仔细看看怀里的人到底承受着什么?你凭什么让高途接受你,你有什么资格?
他以为高途之前的顺从和偶尔流露的脆弱只是omega的手段,他从未真正了解过高途,只任凭自己想要的就留下他,从未问过高途究竟是怎么想的。
原来到现在才明白,那是高途的身体真的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求救信号!而他,以为偶尔的信息素安抚就已经足够了。
沈文琅,你凭什么高高在上?
“病人暂时稳定了,会转到监护病房观察24小时。你可以去看看他,但不要打扰他休息。”医生说完,转身离开了。
沈文琅浑浑噩噩地走到病房外,透过玻璃看着里面躺在病床上的人。高途脸色依旧苍白得像纸,呼吸微弱,身上连着机器,安静得仿佛没有了生机。
他轻轻推开门走进去,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极淡的、属于高途的即将消散的信息素味道。他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握住高途没有输液的那只手,冰凉的温度让他恐惧。
他俯下身,额头轻轻抵着两人交握的手。
“对不起……”低沉沙哑的道歉从唇瓣中溢出,带着无尽的悔恨和痛苦。
“我没有生气……早就不生气了……”他沉声低喃,像是承诺,又像是乞求,“你快点好起来……你好起来跟我……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
“别再瞒着我了……也别再一个人硬撑了……”
冰冷的泪水终于挣脱束缚,滴落在洁白的床单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他从未像此刻这般清晰地认识到,怀里的这个人,早已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变得如此脆弱,而他差一点……差一点就永远失去他了。
寂静的病房里,只有监护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他压抑不住的呜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