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在医院的日子仿佛被无限拉长。半个月里，高途觉得他似乎被消毒水的气味腌透了。

　　沈文琅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有时间就待在病房。

　　起初，高途心理惴惴不安，以为沈文琅是有什么公务的事需要自己或者说沈文琅借着陪护的名义处理公务。他甚至不敢大声呼吸，生怕打扰到对方。

　　可几天过去，他发现沈文琅大多时候只是沉默地坐在靠墙的沙发上，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甚至有一天他听见短视频的声音。

　　病房里常常是寂静的，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两人轻微的呼吸声。一个靠在床头望着窗外发呆，一个坐在沙发上看似专注于手机。

　　但高途总能感觉到那若有似无的视线，每当他望过去，沈文琅的目光又是落在手机屏幕上，仿佛是他在自作多情。

　　然而，最无法忽视的存在就是空气中始终弥漫着沉稳而温和的鸢尾气息，那是沈文琅的安抚信息素，如同大型动物的毛发正暖暖地包裹着他，舒缓着他因腺体衰竭而时常引发的隐痛和焦躁。

　　可能是这信息素太过于浓厚，以至于每次查房的Beta护士尚且只是觉得这间病房格外令人安心，而那位年轻的Omega护士长却总是皱着眉头进来，眼神在沈文琅和高途之间徘徊，欲言又止。

　　最终她只能委婉地对高途说：“信息素安抚有助于恢复，但……过量也可能产生依赖，并且会影响其他病人。”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瞟向门外。

　　高途顿时面红耳赤，尴尬得想钻进被子里，嘴上不停地道歉。沈文琅倒是面不改色，只在护士离开后，稍稍收敛了一些，但那股温暖气息始终未曾彻底消失，依旧固执地萦绕在高途周围。

　　高途的心在这日复一日的沉默陪伴和信息素包裹中，逐渐像一块泡在牛奶里的小蛋糕，松软又逐渐散开，他开始习惯一睁眼就能看到那个坐在沙发上的身影，甚至开始贪恋那令人心安的气息。

　　好不容易熬到医生点头允许出院，高途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呼吸一口医院外的自由空气，逃离这被严密“监控”和过度“安抚”的环境。

　　他换下病号服，穿上自己的衣服，感觉身体都轻快了不少，正盘算着是先去看妹妹还是先去上班，却听到沈文琅不容置疑的安排：

　　“回家好好休息，医生说了，出院只是第一步，后续调理更重要。”

　　高途一愣：“什么意思？！”

　　沈文琅已经利落地将他的少量物品收拾好，闻言抬眼瞥他，眼神里带着一丝“这还用问”的意味，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可怕：“放心，高秘书，作为老板，员工受伤了肯定给假期好好修养……对了，从现在开始，不许出门……直到伤全好了为止。”

　　“可是……”高途下意识想拒绝，他已经很久没上班了，他怎么可以继续麻烦沈文琅。

　　“没有可是。”沈文琅打断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力度，“这是医嘱。你需要静养。”他顿了顿，补充道，“对了，工资肯定正常发，你放心。”

　　高途所有的话都被堵了回去。他看着沈文琅自然而然地拎起他的行李，走向门口，可在高途眼里这人挺拔的背影后面有个大尾巴在晃呀晃，似乎格外高兴。

　　他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最终，他还是默默跟了上去。

　　怎么莫名其妙就被禁足了呢？

　　逃离了医院的白色牢笼，似乎只是进入了另一个由沈文琅亲手打造的、更为舒适却也更加令人心慌意乱的温柔囚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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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途一向很喜欢安静，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情，他能在屋子里待很久，更何况还有小青柠陪他。

　　小家伙这段时间格外贪长，吃的也多，除了猫粮之外，还不要脸的卖着萌找高途要罐罐。吃完高途的罐罐之外，等沈文琅回家还要顺着裤腿往上爬。沈文琅就要把他从身上撕下来然后黑着脸给他开罐罐。

　　由于二人的不停喂养，小青柠成功突破10斤大关已经变成大青芒。不过小家伙极其有心眼，贪吃的时候就各种耍宝，一会翻着肚皮踩奶，一会有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露着小牙叫，弄的二人再冷的心也得化成水一样。

　　每次高途试图阻止投喂，告诉他现在小猫已经好胖了，要减肥，沈文琅就黑着脸很不乐意的把小猫带到书房，一晚上不允许他碰。

　　两位老父亲含辛茹苦带着心机小猫努力的讨生活的场景简直令人发笑，高途想着，要是让外人知道沈文琅那张总是冷着的脸有着猫奴的属性，估计都要觉得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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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休息了一段时间总算让沈监狱长宽大处理准予“出狱”。

　　重返工作岗位的过程比高途想象中要顺利，却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隔阂。近一个月的缺席，公司里似乎一切照旧，却依然带给高途一种陌生感。

　　“高秘书，身体恢复的怎么样？”秘书长一大早看见高途，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了，拉着他就往茶水间钻“你呀，再不来，我们秘书处都要被拆了！”

　　“秘书长，怎么了？”

　　“这不，这段时间你不在沈总身边，他哪哪都不习惯，几乎天天发火，你不知道沈总的表情啊，难看的要命！”

　　“夸张了，沈总脾气很好的。”高途有些不乐意秘书长那样说，试图狡辩一下。

　　秘书长摇了摇头，他不理解，明明高秘书带眼镜了，为什么还能看出来沈总脾气很好。

　　虽然公司看似没什么变化，周围同事们也都礼貌地问候他的现状，但眼神里多少带着点探究的意味。

　　沈文琅倒是恢复了以往工作时的雷厉风行，甚至更甚。堆积的事务不少，高途很快被淹没在会议安排、报告审阅和行程协调之中。这种忙碌让他安心，仿佛又回到了熟悉的轨道，可以暂时将医院里那些令人心慌意乱的感知，以及家中那种过于温馨的“囚禁”生活抛在脑后。

　　沈文琅不会像在医院那样刻意释放安抚信息素，但偶尔靠近交代工作时，那气息还是会不经意地流泻出来，让高途的腺体感到一阵轻微的、依赖性的悸动。另高途叹了口气的是好在公司里没有其他omega。

　　最另高途摸不着头脑的是，那沉稳的鸢尾香气，似乎依旧若有似无地萦绕在他的屋子周围，明明沈文琅并没有出现过。　

　　而沈文琅，总算是找到熟悉的感觉，浑身通畅。他需要什么文件、数据，甚至只是一杯茶的温度，往往刚起念，高途就已经恰到好处地准备好了。这种无声的默契曾因高途的病中断，如今重新接续，让沈文琅的心情舒畅了不少，连带着公司里的低气压都似乎化开了一些。

　　日子在工作的高效运转中平稳度过。高途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专业距离，将那份逐渐松软的情感重新压实，藏在心底最深处。

　　他本就不是恃宠而骄的人，更不会因为沈文琅的态度而不要脸的觉得沈文琅爱上自己。

　　他甚至开始觉得，医院里的那些错觉，家里那些过界的照顾，或许只是沈文琅出于顶级Alpha对受伤下属的责任感，以及作为朋友或者是……对小青柠的猫奴属性的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