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沈总，真的不带我去吗？”

　　高途站在沈文琅的办公桌前，声音平稳，但仔细听，能察觉到一丝诧异。沈文琅告诉他时，他正在整理日程表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即抬起眼，目光冷静却带着疑惑地望向办公桌后的男人。

　　沈文琅努力维持着表情的自然，甚至刻意弯起一个轻松的弧度：“嗯，这次主要是前期接触和框架性谈判，带秘书长更对口一些。而且，”他顿了顿，避开高途过于过于直白的视线，拿起手边的文件假装很忙的样子，“公司这边不能没人坐镇，你留下，我放心。”

　　他给出的理由合情合理，这段时间药物一期临床试验已经顺利通过，合作项目前景广阔，与境外巨头接洽是必经之路，留下核心高管稳定大后方也是常规操作。但高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往常盛满温和与顺从的眼睛里，此刻却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受伤。

　　是不是觉得带自己麻烦？

　　“只是……商议药物合作吗？”高途轻声问，语气听不出波澜。

　　沈文琅的心猛地一缩，几乎以为高途窥破了他和花咏的真实计划。他强自镇定，用更肯定的语气回答：“当然。不然还能是什么？”

　　他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高途面前，试图用逗弄化解这微妙的质问，他拍了拍高途的肩膀，“怎么高秘书舍不得我？别多想，你身体刚稳定些，不适合长途劳顿。正好趁这个机会，给我盯着这群人，看谁趁我不在公司就摸鱼。”

　　高途垂下眼睫，“沈总说笑了。”看着沈文琅拍在自己肩头的手，那手腕上还戴着与他自己同款的监测手环。他没有再追问，只是沉默了片刻，再抬头时，脸上已经恢复了惯常的、温顺的神情。

　　“我明白了，沈总。请您放心，我会处理好公司日常事务。”他微微颔首，“需要我为您准备出行的相关资料吗？”

　　“不用，王秘书长会处理。”沈文琅看着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感，心里莫名有些发堵，那也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花咏这两天就会回来，他以花秘书的身份协助你。他虽然心思不在这，但手段还是有的，遇到棘手的事情，可让他出头。”

　　“好的，我会和花秘书配合好。”高途应下，语气公事公办。

　　“还有……你自己不准受伤，别让我担心。”

　　接下来的一天，高途表现得异常平静和配合。他本就是沈文琅的左膀右臂，暂时接手了沈文琅交代的工作还不算困难，只是比平时更加细致地整理了沈文琅出差可能需要用到的部分公司文件备份，尽管沈文琅说了不用他准备。

　　只是，这几天似乎像耍小性子般无声地反抗沈文琅的安排。他的体贴和关切，仿佛随着那个被拒绝同行的决定，悄然收敛了起来。

　　沈文琅明明能感觉出来，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细细地缠绕着，越勒越紧。他知道高途在不安，或许也猜到了些什么，但他不敢冒险。F国之行吉凶未卜，他绝不能让高途再去涉险。

　　出发的前一晚，沈文琅在书房检查最后的行李。高途敲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电子药盒。

　　“沈总，我给您提前备好了抑制剂和隔离贴，我都分装好了，上面贴了日期和时段。”他将药盒放在书桌上，动作轻缓，“虽然秘书长肯定也会准备，但……多备一份，以防万一。”

　　沈文琅看着那个像他本人一样整理得一丝不苟的药盒，心里酸软得一塌糊涂。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低声道：“嗯，别担心。”

　　高途摇了摇头，站在原地看着他，似乎还想说什么，眼神里充斥着不安，灯光在他浓密的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沈文琅几乎能感受到那沉默中的欲言又止。

　　“您，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赶飞机。”最终，高途只是轻声说道，然后便转身离开了书房，轻轻带上了门。

　　沈文琅看着那扇关上的门，久久没有动弹。

　　第二天清晨，沈文琅准备出发去机场。高途一如往常地早起，准备了简单的早饭，站在玄关处。

　　“公司的事，就拜托你了。”沈文琅看着高途，认真地说。

　　“我会的，沈总一路平安。”高途微微点头，声音平静。

　　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门外高途的身影。沈文琅靠在电梯轿厢壁上，缓缓闭上眼，压下心头翻涌的不舍和担忧。

　　他必须去，为了拿到解药，更为了永除后患。

　　而在门内，高途久久地站在玄关，直到电梯下行的数字停止跳动，才缓缓抬起手，摸了摸自己后颈上那个微不可察的针孔，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那日沈文琅注入信息素液时的触感。他低头，看着手环上因为另一端距离的拉长而失去了信号。

　　他轻轻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沈总……你可一定要平安回来。”

　　收拾好碗筷，高途也准备上班。

　　高途在公司忙了很久，视线总是若有若无的扫过那删锁住的办公室门。

　　等他抬头看了眼钟表的时候，才发现离沈文琅离开才过了2个小时。

　　他自嘲地摇了摇头，又不是小情侣分别，干嘛这么不适应。

　　不适应的又岂止是高途，还有王秘书。

　　一路上，沈文琅脸上的表情就没好过，一会嫌弃飞机上的茶水煮的不行，一会儿又说F国干嘛这么远。

　　看着沈文琅愈发难看的神情，王秘书都想跳机。

　　高秘书，能不能换你来？T_T

　　F国与江沪差了6个小时，等沈文琅落地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

　　沈文琅第一时间跟高途报平安。

　　“沈总，您到了！”高途松了口气。

　　“嗯，你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

　　“嗯……”

　　“……别生气。”

　　“……”

　　“很晚了，沈总早点休息。“未等沈文琅说什么，高途这边就挂断了电话。

　　　　沈文琅看着响起滴滴声的手机一阵叹息，唉！生气了的高秘书不好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