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便是你与冷月成婚的日子。
霜华宫的桂香裹着晨露漫过来,金瓣落在红绸上,像撒了把碎星子。你对着铜镜理玄色嫁衣,指尖抚过领口暗绣的月纹——上一世你只穿战铠守南天门,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着这般软的料子,烛火映着纹路,忽然想起昨夜冷月遣来的信。信笺边缘沾着桂花瓣的碎痕,字迹依旧冷硬,末尾却缀着行小字:
“晨起有雾,披风在妆台左侧,别冻着”,
指尖捻过纸页,还能嗅到他案头常燃的凝神草香。
“主人,该出门了。”
锦玉帮你系披风系带时,目光落在你发间,
“璃小仙君方才来问了三回,手里攥着个竹篮,说要给你‘不会勾破嫁衣’的礼物。”
你刚踏出殿门,就见道浅绿身影窜过来。璃捧着竹篮跑得急,发间草编环上的晨露晃落几滴,指尖还沾着仙草汁的淡绿:
“姐姐!你看这个!”
他掀开篮子,里面是束忘忧草,花瓣边缘泛着淡金,软得像揉过的云,
“我用仙力养了半宿,把花瓣绒毛养得更软,再也不会勾到你嫁衣的针脚啦!”
他忽然凑近,声音压得像偷来的秘密:
“对了姐姐,我刚路过桂树,瞧见冷月仙君在擦你上次落的玉簪——指腹蹭得通红,玉簪头那点桂花蜜都没舍得擦,说要留着你熟悉的味儿,比你还紧张呢!”
廊下传来苏铃兰的笑声,她晃着红玉簪走过来,冲你挤挤眼:
“快去吧,你家那位站在桂树下,眼神粘在你殿门上,再不去,桂树都要被他盯秃了。”
你顺着璃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冷月立在桂树下。他换了月白婚袍,玄色披风被风拂得轻动,手里握着那支玉簪——簪尖被磨得光滑,簪头碎玉上,果然还留着点桂花蜜的淡香,是你前几日描眉时不慎碰掉、忘了捡的那支。
见你过来,他眼底的清冷先褪了三分,递玉簪时,指腹蹭过你掌心的疤,忽然顿了顿:
“昨夜找仙匠磨了簪尖,你掌心的伤还没好,别刮到。”
你接过玉簪,指腹蹭过打磨后的边缘,忽然想起那日在霜华宫,他半倚在树下咳血,指缝渗着血还攥着沾了你血的青瓷碗。心口一暖,轻声道:
“这点小事,你倒记这么久。”
他耳尖泛了点红,别开视线时,发梢扫过桂花瓣:
“你的事,从来不是小事。”
拜堂的仙乐响起时,你攥住冷月的手,才发现他掌心沁着薄汗——想起他审仙狱时握笔的稳,指节泛白都不抖一下,此刻掌汗却洇透了婚袍袖口,连指尖都在轻轻颤。仙官唱喏“夫妻对拜”,你俯身时,闻到他衣间混着桂香的凝神草药味,忽然想起他旧疾复发时苍白的唇,喉间莫名发紧。
礼成后入了寝殿,红烛高燃,烛火映着帐幔上的“桂月共生”纹,竟与你嫁衣上的月纹严丝合缝。冷月帮你卸下凤冠时,指尖特意避开你发间的露珠草编环,动作轻得像怕碰碎晨露,低声道:
“别碰掉了,璃那小子熬了半宿才编好。”
他的吻忽然落下,没有水玉溪那般软绵,却带着克制的珍视,唇瓣扫过你唇角时,指腹轻轻按在你后颈——那里藏着道幼时被狐妖抓伤的浅痕,连你自己都快忘了。
他声音哑了点,带着点不确定的小心翼翼。
你摇了摇头,伸手环住他的腰,触到他衣下尚未完全消退的鞭痕——那日你盛怒下的鞭子,他硬撑着没说一句疼。刚要开口,却被他按住后颈轻轻带向自己,桂香混着墨香漫过来,将所有未说的话都融在了唇齿间。
帐幔被风拂得垂落,将满殿烛火挡在外面。你靠在冷月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比南天门的钟声还让人心安。窗外的桂瓣还在落,金粉似的洒在窗棂上。冷月摸着你发间的草编环,指尖轻轻捻着草叶。
你埋在他颈窝,指尖攥着那枚墨玉符——符上还留着他日夜温养的暖意,是他熬了好几夜才制成的上古护心阵。红烛燃得慢,烛泪顺着烛身淌下,在铜烛台上积了薄薄一层,像把两人错过的数万年,都悄悄酿成了这满殿的桂香与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