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的伞》
晚上九点，便利店的荧光灯管嗡嗡作响。沈渊正弯腰整理货架最底层的速食面，深蓝色工牌垂在胸前，印着“兼职店员 沈渊”几个字。他指尖划过包装上的生产日期，忽然听见门口的风铃叮当作响。
抬眼时，楚凌霄站在门口，额前的碎发微湿，像是刚被淋了点雨。他穿件黑色连帽衫，手里捏着手机，视线在货架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沈渊身上，明显愣了一下。
“沈先生？”
沈渊直起身，工牌随着动作晃了晃。他没意外，只是点了点头：“楚警官。买东西？”
楚凌霄“嗯”了声，走到冰柜前拿了瓶矿泉水，结账时目光扫过沈渊沾着点灰尘的袖口：“你在这兼职？”
“嗯，晚上有空。”沈渊扫码的动作利落，声音比上次碰面时淡了些，“三块五。”
楚凌霄递过手机付款，刚要转身，窗外忽然响起一阵急雨，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瞬间模糊了街景。他皱眉看向窗外，显然没带伞。
“看来走不了了。”沈渊顺着他的目光看出去，雨势越来越猛，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罩在水雾里。
楚凌霄没说话，靠在柜台边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目光落在沈渊胸前的工牌上，又很快移开。便利店的音乐在雨声里显得格外清晰，是首节奏轻快的老歌。
沈渊整理完收银台，从柜台下抽出一把黑色长柄伞，伞面印着便利店的红色标志，看起来有些旧了。“这个，”他把伞推到楚凌霄面前，“拿着。”
楚凌霄看了看伞，又看了看他：“你不用？”
“我不想回去。”沈渊语气平淡，像是在递一瓶矿泉水那么自然。
楚凌霄拿起伞，伞柄带着点凉意。他指尖摩挲着上面的防滑纹路，忽然笑了笑：“沈先生总给我送东西？”
沈渊正在擦收银台的布顿了顿，抬眼时对上他的目光，眼底映着窗外的雨幕，比平时柔和些。“只是正好有多余的。”他顿了顿，补充道，“自恋狂。”
雨还在下，风卷着雨丝打在玻璃上，噼啪作响。楚凌霄捏着伞柄站起身：“那谢了，下次还你。”
“不用。”沈渊摇头，“放便利店就行。”
楚凌霄没再推辞，推门时风铃又响了。他撑开伞走进雨里，黑色的伞面在昏黄的路灯下格外显眼。走了几步，他回头看了一眼，便利店的灯光透过雨雾漫出来，沈渊还站在柜台后，身影被拉得很长。
沈渊也看到了他回头，没做什么表情，只是重新低下头，继续擦着已经很干净的收银台。
雨幕里，楚凌霄握着那把印着便利店标志的伞，忽然觉得，这把普通的黑伞，好像比他车里那把昂贵的折叠伞，更让人记挂些。
等沈渊下了班，在雨夜里仔细一瞧， 楚凌霄正撑着一把伞站在雨中。雨还在下，楚凌霄撑着那把黑伞走了没几步，鞋尖已经沾了些泥水。风裹着雨丝斜斜打过来，他下意识把伞往侧边偏了偏，余光里瞥见便利店的灯光还亮着，沈渊的身影在玻璃窗后若隐若现。
不知怎么就顿住了脚步。
他捏着伞柄的手指紧了紧，伞面上的水珠顺着边缘往下淌，滴在脚边的水洼里，溅起细小的涟漪。几秒钟后，楚凌霄忽然转过身，伞骨转了半圈，带起一片细碎的雨珠。
沈渊刚把最后一排货架理完，正抬手揉了揉腰，抬头就对上楚凌霄转过来的目光。隔着雨幕和玻璃，那人的表情看不真切，只听见他的声音穿过雨声传进来，不算大，却很清晰：
“沈渊，”楚凌霄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看外面，“反正你也快下班了，一起走？”
便利店的风铃还在轻轻晃，沈渊愣了一下，目光落在楚凌霄手里那把印着便利店标志的黑伞上。雨那么大，伞下的空间不算宽，两个人挤着走，难免会碰到彼此。
他没立刻回答，楚凌霄也没催，就站在雨里等，黑伞稳稳地举在头顶，像个沉默的坐标。
片刻后，沈渊拿起挂在墙上的外套，快步走到门口，拉开车门时朝楚凌霄那边偏了偏头，声音混在雨声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松动：“等我锁门。”
楚凌霄看着他转身进店的背影，忽然觉得这雨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他把伞往旁边挪了挪，留出半边空位，伞面上的水珠还在往下掉，砸在地上，和雨声融成一片。雨丝斜斜地织着，黑伞下的空间逼仄得刚好。楚凌霄抬手调伞骨角度时，手腕不经意蹭过沈渊的胳膊，两人都顿了顿，又像没事人似的继续往前走。
“你这风衣料子不错，”楚凌霄的目光落在沈渊被雨打湿的肩头，声音压得低，“就是不经淋。”
沈渊侧头看他，呼吸几乎要撞在对方下巴上。楚凌霄的睫毛上沾了点雨珠，垂眸时像落了片细碎的星。“楚自恋狂对衣料也有研究？”他反问，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离楚凌霄的腰侧不过半寸。
“谈不上，”楚凌霄笑了笑，往他这边靠了靠，避开迎面来的晚风，“就是觉得……挺衬你的。”
话音刚落，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楚凌霄踉跄着往沈渊那边倒。沈渊伸手就扶住了他的胳膊，掌心滚烫，力道却很轻。
“小心。”
楚凌霄没立刻站直，借着他的力抬头，鼻尖几乎要碰到沈渊的锁骨。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皂角香，混着点雨水的潮气，意外地让人安心。“沈先生反应挺快。”他故意拖长了调子，视线从他紧抿的唇线滑到喉结。
沈渊的喉结动了动，扶着他的手没松开，反而往回带了半寸。伞面随之倾斜，几缕雨丝落在楚凌霄的颈侧，凉得他瑟缩了一下。
“冷？”沈渊问，声音有点哑。
“有点。”楚凌霄没躲，反而顺势往他怀里挤了挤，“借点温度？”
空气像被雨水泡软了，黏糊糊的。沈渊没说话，只是手臂微微收紧，让他靠得更稳些。两人的步伐慢了下来，踩过水洼的声音变得格外清晰，一下下敲在心上。
走到楚凌霄住的楼下时，雨已经停了。沈渊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对方衣料的触感，温温的，带着点潮湿。“到了。”
楚凌霄抬头看他，楼道的灯在头顶亮起来，暖黄的光落在沈渊的侧脸，把他眼尾那道淡纹照得很清楚。“去我家吗？”他问，语气听不出是客气还是认真。
沈渊的目光在他微敞的领口停了半秒，那里有颗小痣，刚才靠得近时没注意到。“不了，”他往后退了半步，拉开点距离，“太晚了。”
楚凌霄没再邀，只是笑了笑，转身要上楼时，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沈渊。”
沈渊抬眼。
“下次……”他顿了顿，指尖在口袋里捏了捏那枚被体温焐热的创可贴包装，“早点关店，别总等雨停。”
沈渊看着他走进楼道的背影，直到那扇门轻轻合上，才转身离开。黑伞被他收在手里，伞骨上的水珠滴落在地，像谁没说出口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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