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不住的小太阳

王菀生日前一周，何岚汐就开始在文具店打转。货架上的笔记本堆得像小山，有印着卡通图案的，有镶着蕾丝边的，还有能发光的电子笔记本，她却总觉得差点意思——王菀喜欢安静，那些花里胡哨的款式，大概入不了她的眼。

“老板娘，有没有……结实点的笔记本？”何岚汐扒着柜台问，手指划过一本硬壳笔记本的封面，“最好是那种……藏起来不容易被发现的。”

老板娘从货架最上层翻出本深棕色的锁线笔记本，封面是磨毛的皮质，摸起来像老树皮一样厚实，边角还做了包边处理，看起来格外耐用。“这个怎么样？锁线装订的，摔都摔不散，封面颜色深，藏在书架里根本看不出来。”

何岚汐眼睛一亮，接过笔记本翻了两页。内页是米黄色的宣纸，钢笔写上去不会洇墨，最适合画画和写字。她想起王菀被母亲撕掉的画，想起那些藏在草稿纸里的星星，突然觉得这笔记本像个小小的铠甲，能护住王菀的小心思。

“就它了！”她掏出攒了很久的零花钱，数了三张皱巴巴的纸币递给老板娘，又特意让她用牛皮纸包了三层，像在裹什么宝贝。

***王菀生日那天，天空飘着毛毛雨。早读课下课后，何岚汐把王菀拽到走廊尽头的楼梯间，从书包里掏出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包，塞到她手里。“生日快乐！”她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头发上还沾着点雨丝，像只刚从雨里跑回来的小松鼠。

王菀捏着纸包，指尖触到里面硬邦邦的轮廓，心里突然有点慌。“这是什么？”她小声问，眼睛瞟着四周，怕被路过的同学看见。

“你回去再看。”何岚汐神秘兮兮地眨眨眼，又补充道，“记得藏严实点，别让阿姨发现了。我特意选的锁线本，比你之前那个画册结实一百倍，就算被扔垃圾桶，捡回来也不会散。”

王菀的脸瞬间红了，想起上次画册被扔的事，心里又暖又酸。她攥紧纸包，指尖把牛皮纸捏出深深的褶皱，轻声说：“谢谢你，岚汐。”

“谢什么，我们不是同桌嘛！”何岚汐拍了拍她的肩膀，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颗草莓味的软糖，“这个也是礼物，祝你生日快乐，每天都像草莓糖一样甜。”

王菀接过糖，刚想剥开，上课铃就响了。两人慌忙往教室跑，王菀把牛皮纸包紧紧抱在怀里，像抱着团小小的火苗，连雨丝落在脸上都没察觉。

***那天放学，王菀故意在教室里多待了半小时，等母亲的电话催了第三遍，才慢吞吞地收拾书包。她把那个牛皮纸包藏在羽绒服的内袋里，紧贴着胸口，能感受到笔记本的温度透过纸包传过来，暖融融的。

回到家，母亲正在厨房做饭，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青菜味。“怎么回来这么晚？”母亲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不满，“是不是又跟那个何岚汐待在一起？”

“没有，”王菀换鞋的动作顿了顿，“老师留我们改作业，我数学题错得多，改了好久。”她一边说，一边悄悄把笔记本藏进书包最深处，用《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压了两层，又在上面放了本语文课本，确保从外面看完全看不出来。

晚饭时，母亲果然没再追问，只是给她夹了块清蒸鱼，说“多吃鱼补脑子，下次考试要进前十”。王菀低头扒着饭，心里却惦记着书包里的笔记本，连鱼的鲜味都没尝出来。

***等母亲睡熟后，王菀悄悄溜到客厅，从书包里掏出那个牛皮纸包。她坐在沙发上，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慢慢拆开三层牛皮纸，深棕色的笔记本终于露了出来。

她用指尖轻轻拂过封面，皮质的纹理蹭得指尖发痒。翻开第一页，里面夹着张小小的便签，上面是何岚汐歪歪扭扭的字迹：“希望这个小本子能装下你的星星和太阳，以后我们一起去看更多风景，我帮你把它们都画下来。”

便签的角落还画了个小小的太阳，旁边站着两个牵手的小人，一个张着嘴笑，一个抿着嘴笑，跟之前在笔记本背面画的一模一样。王菀看着那个小太阳，突然觉得眼眶有点湿，指尖在便签上摸了又摸，像在触摸一份小心翼翼的温柔。

她从抽屉里翻出支新的铅笔，轻轻在第一页画了起来。笔尖在米黄色的纸上划过，没有丝毫阻碍，比在草稿纸上画画舒服多了。她先画了片星空，星星比之前画的更亮，还特意在角落里画了颗最大的天狼星，旁边标着“岚汐说像灯泡”。

画到第三页时，她犹豫了一下，慢慢画了两个小人。左边的小人扎着高高的马尾，张着嘴，露出两颗小虎牙，手里还举着颗草莓糖，是何岚汐；右边的小人留着齐刘海，抿着嘴笑，手里握着支画笔，是自己。两个小人的手紧紧牵在一起，背景是她们常去的操场看台，看台上还画了个小小的太阳，光芒刚好落在她们身上。

画完后，王菀把笔记本抱在怀里，贴在胸口。窗外的月光照在纸上，把小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真的在看台上牵手散步一样。她突然想起何岚汐说的“以后一起去南方看海”，想起两人在雨天共享的耳机，想起藏在草稿纸里的悄悄话，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

***周末，何岚汐约王菀去操场看星星。两人坐在看台下的老位置，王菀突然从书包里掏出那个深棕色的笔记本，递给何岚汐。“给你看个东西。”她的声音有点小，耳尖泛着点粉。

何岚汐接过笔记本，翻开后瞬间愣住了。书页上的两个小人手牵手站在看台上，背景的星空亮得像撒了把碎钻，那个小小的太阳刚好照在她们头顶，连何岚汐手里的草莓糖都画得清清楚楚。

“这是……”何岚汐的声音有点抖，手指轻轻拂过画纸，“我们？”

“嗯。”王菀点头，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我画了好久，总觉得……看星星的时候，就该这样。”

何岚汐突然把笔记本抱在怀里，笑得像个傻子：“画得也太像了！你看你把我画得这么可爱，比我妈拍的全家福还好看——我妈总把我拍成‘表情包’，上次带我去拍证件照，把我拍成了圆脸外星人。”

王菀被她逗笑了，伸手想把笔记本拿回来，却被何岚汐按住了手。“等等，”何岚汐从口袋里掏出支红色的笔，在两个小人旁边画了个歪歪扭扭的蛋糕，上面插着一根蜡烛，“补上生日蛋糕，祝你生日快乐，以后每年生日，我们都来这里看星星，我都给你画蛋糕。”

王菀看着那个丑丑的蛋糕，突然觉得比任何精致的生日蛋糕都甜。她靠在何岚汐肩膀上，抬头看着头顶的星星，手里握着那个深棕色的笔记本，像握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藏。

夜风里，何岚汐突然吹起了那首《青春啊青春》的调子，虽然有点跑调，却足够欢快。王菀跟着轻轻晃脚，笔记本放在两人中间，里面的画被月光照得暖融融的。

她知道，这个笔记本锁不住秘密，却能锁住她们的心意。那些藏在画里的牵手小人，那些落在星空下的笑声，那些说不出口的温柔，都会像这个笔记本一样，结实又温暖，陪着她们走过一个又一个春秋，从操场的看台下，走向更远的星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