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菀的指甲抠着地板缝时，窗外的天已经擦黑了。卧室门被母亲从外面反锁，钥匙转动的“咔嗒”声像道枷锁，把她困在满是画册碎片的房间里。手机早被收走，窗外那扇通往阳台的铁门也锁得严实，铁栏杆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道打不开的屏障。
她蹲在衣柜前，把撕碎的画页一片片捡起来。那片画着小太阳的碎片还沾着她的血珠，何岚汐大笑的侧脸被撕成两半，拼在一起时，中间的裂痕像道永远愈合不了的疤。她把碎片抱在怀里，后背靠着冰冷的衣柜，突然觉得房间里的空气都变得压抑，连呼吸都带着疼。
客厅里传来母亲打电话的声音，语气里满是疲惫和烦躁，偶尔提到“王菀”“不懂事”“何岚汐”，每一个字都像小石子，砸在王菀心上。她知道母亲还在生气，生气她顶嘴，生气她“不务正业”，可那些藏在画里的时光，那些和何岚汐一起的温暖，明明是她心里最珍贵的东西。
就在她盯着画页发呆时，窗外突然传来“沙沙”的轻响，像风吹动树叶，又像有人在轻轻敲墙。王菀愣了愣，慢慢走到窗边，贴着玻璃往外看——
月光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踩着墙根的砖缝往上爬。天蓝色的校服裤蹭满了灰印，裤脚还挂着片枯叶，头发被风吹得乱翘，正是何岚汐。她双手抓着墙面上凸起的砖块，脚尖小心翼翼地找着支撑点，怀里还紧紧攥着两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看起来像只笨拙却执着的小松鼠。
“岚汐？”王菀捂住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赶紧推开窗户，冷风瞬间灌了进来，吹得她打了个哆嗦。
“嘘！”何岚汐看见她，赶紧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声音压得极低，“我听阿姨在楼下跟你姥姥打电话，说把你锁起来了，吓得我赶紧跑过来了！”她说话时，还不忘调整姿势，脚又往上挪了挪，离窗台更近了些。
王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伸手想去拉她，又怕把她拽下来：“你快下去！太危险了！要是摔了怎么办？”
“放心！我可是‘爬墙老手’！”何岚汐得意地晃了晃腿，结果脚下一滑，整个人突然往下坠了半寸，吓得她赶紧抓住旁边的排水管，塑料袋里的面包“咚”地撞在墙上。“咳咳，”她稳住身形，假装镇定，“刚才是战术性打滑，不是真的怕了。”
王菀被她逗得差点笑出来，眼泪却先掉了下来。她看着何岚汐沾着泥土的手，看着对方校服上的灰印，看着那两个被攥得皱巴巴的塑料袋，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又暖又酸。
“你怎么知道我家窗台在这？”王菀擦了擦眼泪，声音带着点哽咽。
“上次跟你视频，看见你窗外有棵梧桐树，”何岚汐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往窗台爬，“我顺着树找到这里的，你看，我还带了面包——豆沙馅的，你最爱吃的，还有我妈早上刚烤的饼干，草莓味的。”
说话间，何岚汐终于爬到了窗台边。她一只手撑着窗台，想翻进来，结果动作太急，差点失去平衡，整个人往前扑去。王菀赶紧伸手抱住她，两人一起跌坐在地板上，塑料袋里的面包滚了出来，落在画册碎片旁边。
“哎哟！”何岚汐揉了揉胳膊，看见王菀通红的眼睛，赶紧收起玩笑的语气，“你没事吧？阿姨没为难你吧？”
王菀没说话，只是紧紧抱着何岚汐，肩膀控制不住地发抖。何岚汐身上带着外面的寒气，却把她裹得暖暖的，校服上的泥土味混着面包的甜香，像道驱散阴霾的光，把房间里的压抑都冲散了。
“我以为……我以为你不会来的。”王菀的声音埋在何岚汐怀里，带着哭腔，“我手机被收了，门也被锁了，我还以为……”
“傻瓜，我怎么会不来？”何岚汐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动作温柔得像在哄小孩，“就算你手机被收了，就算你被锁在楼上，我也能找到你——上次躲保安大叔，我还从操场围墙爬进去过呢，比这墙难爬多了。”
王菀慢慢松开手，看着何岚汐沾着泥土的脸颊，伸手轻轻擦了擦：“你看你，都成小花猫了。”
“这叫‘冒险的勋章’！”何岚汐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从口袋里掏出颗草莓糖，剥开糖纸塞进王菀嘴里，“先吃颗糖，甜一甜。我们先逃出去，去操场的秘密基地，我给你讲新听的冷笑话，保证让你笑到肚子痛。”
王菀含着糖，草莓的甜味在舌尖散开，心里的委屈慢慢褪去。她看着何岚汐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对方手里的面包和饼干，突然觉得，就算被锁在房间里，就算有再多不被理解，也没什么可怕的——因为有人会踩着砖缝爬墙来救她，会带着她爱吃的东西，会把她从压抑的房间里拉出来，奔向有星星和笑声的地方。
“可是……门被锁了，我们怎么下去？”王菀看着窗外的高度，有点担心。
“放心！我有计划！”何岚汐拉着她走到窗边，指了指楼下的梧桐树，“我们顺着排水管滑下去，然后绕到你家小区后门，那里的栏杆有个缺口，我上次跟李昊去打球发现的，刚好能钻过去。”
王菀看着那根细细的排水管，心里有点发怵：“会不会摔下去啊？”
“不会！我先下去，在下面接着你！”何岚汐拍着胸脯保证，“我爸教过我怎么爬水管，他说这叫‘应急逃生技能’，今天刚好派上用场。”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面包和饼干塞进王菀手里，自己则爬上窗台，双手抓住排水管，慢慢往下滑。月光照在她身上，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道倔强的光，牢牢地贴在墙上。
“我下来了！”何岚汐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带着点兴奋，“你快下来，我接着你！”
王菀深吸一口气，抱着面包和饼干，爬上窗台。她看着楼下何岚汐伸出的手，看着对方眼里的鼓励，突然觉得没那么怕了。她双手抓住排水管，慢慢往下滑，风在耳边吹过，带着点凉意，却让她觉得格外自由。
“慢点！”何岚汐的声音越来越近，就在王菀快要落地时，何岚汐伸手抱住了她，两人一起跌坐在草地上，笑声在安静的小区里传开。
“你看，我说没事吧！”何岚汐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我们快走吧，别被阿姨发现了。”
王菀点点头，跟着何岚汐往小区后门跑。两人的脚步声在夜色里响着，像首轻快的歌。跑过梧桐树时，王菀回头看了眼自家的窗户，那里还亮着灯，却没那么让她害怕了——因为她知道，就算门被锁住，就算有再高的墙，也会有一道光，踩着砖缝爬进来，带着她奔向更自由的地方。
小区后门的栏杆果然有个缺口，刚好能容两个人钻过去。何岚汐先钻过去，然后伸手拉王菀，两人一起跌跌撞撞地跑向操场，像两只逃出笼子的小鸟。
“我们去看星星！”何岚汐拉着王菀的手，往操场看台跑，“今天的星星肯定很亮，比你画的还好看！”
王菀跟着她跑，手里还攥着那袋豆沙面包，心里暖暖的。她看着何岚汐跑在前面的背影，看着对方被月光照亮的头发，突然觉得，那些被锁住的门，那些爬过的墙，都会变成以后回忆里的甜——因为有个人，会陪着她一起逃，一起笑，一起把不自由的时光，都变成闪闪发光的日子。
跑到看台时，两人都累得喘不过气，却还是忍不住笑了。何岚汐从口袋里掏出那本被张老师没收过的漫画书，递给王菀：“给你看，上次没看完的，傻狗阿福这次把主人的领带当成了跳绳，超搞笑！”
王菀接过漫画书，靠在何岚汐肩膀上，一边吃着豆沙面包，一边看着漫画，嘴角的笑意再也藏不住。月光落在她们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像两只紧紧依偎的小太阳，在夜色里，散发着温暖的光。
她知道，就算以后再遇到被锁住的门，也不用怕了——因为她身边，有一道会爬墙的光，会永远照亮她的路，带着她奔向有星星、有笑声、有彼此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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