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光里的海

街角网吧的霓虹灯在雨夜里泛着暖橙光，像块被泡软的橘子糖。何岚汐拉着王菀躲进玻璃门时，两人的校服裤都沾了泥点，头发被夜风搅得乱翘，活像两只刚从雨里捞出来的小刺猬。

“老板，开个包间！”何岚汐拍着吧台，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二十块钱——这是她攒了三天的早餐钱，原本想用来买草莓圣代，此刻却攥得比什么都紧，“要最里面的，安静点的！”

老板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瞥了眼两人湿漉漉的样子，没多问，只是递过一张门卡：“最里面那个，通宵五十，先付押金。”

何岚汐的脸瞬间僵了，手在口袋里摸来摸去，刚想开口说“能不能少点”，王菀突然掏出一张五十块递过去，声音轻轻的：“够吗？”

“够了够了。”老板接过钱，把卡推过来，“里面有热水，别把键盘弄湿了。”

两人攥着门卡往包间走，走廊里的灯光忽明忽暗，映着她们的影子忽长忽短。何岚汐小声嘀咕：“你怎么还有钱？早知道我就多带点了，害得你破费。”

“我妈昨天给我的零花钱，没花完。”王菀推开门，包间里的暖气扑面而来，带着点淡淡的消毒水味，“比待在外面好，至少不冷。”

何岚汐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扔，先去接了杯热水递给王菀，又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脱下来，裹在她肩上。外套还带着何岚汐的体温，混着淡淡的洗衣粉香味，像个温暖的小壳，把王菀裹得严严实实。“先喝点热水，别感冒了。”她坐在电脑前，熟练地开机，“我以前跟我爸来网吧查资料，知道怎么调亮度，你要是觉得晃眼，我就调暗点。”

王菀捧着热水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心里暖暖的。她看着何岚汐在电脑前忙碌的背影，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光标，突然想起被撕碎的画册——那些画满星星的页面，那些牵手的小人，还有最后一页没来得及画完的南方的海。

“那本画册里，最后一页画的是南方的海。”王菀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我画了沙滩，画了贝壳，还画了两个小人在捡贝壳，想等下次见面时给你看……”

何岚汐的动作顿住了。她回头看着王菀，对方的眼睛在屏幕光的映照下，像藏着两颗湿漉漉的星星，带着点遗憾和委屈。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没接话，只是点开了一部搞笑电影——是她们之前在教室偷偷看过的《傻狗阿福》，里面的笨狗正把主人的拖鞋当成沙滩球，在客厅里追得鸡飞狗跳。

“你看这个，超搞笑！”何岚汐把音量调小，故意指着屏幕里的阿福，“你看它笨的，跟李昊上次运动会摔个狗啃泥一模一样，连姿势都像！”

王菀看着屏幕，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弯。阿福把拖鞋甩到天花板上的样子，确实像极了李昊摔在跑道上时的狼狈，她忍不住笑出了声，眼角的泪却悄悄掉了下来，砸在热水杯里，漾起小小的涟漪。

何岚汐时不时转头看她，见她笑了，心里松了口气，却还是悄悄把纸巾盒往她那边推了推。电影里的笑声此起彼伏，包间里的暖光映着两人的侧脸，外面的雨声渐渐小了，只剩下键盘偶尔的敲击声和电影里的台词。

看到一半，王菀的眼皮开始打架。她靠在沙发上，头一点一点的，像只困得不行的小猫。何岚汐注意到了，悄悄把电影暂停，从书包里掏出件毛衣——是她妈早上塞给她的，说“晚上冷，别冻着”，她当时还嫌麻烦，现在却觉得格外实用。

“困了就睡会儿。”何岚汐把毛衣盖在王菀身上，动作轻得像怕碰醒她，“我看着呢，有情况我叫你。”

王菀迷迷糊糊地点点头，往何岚汐身边挪了挪，头轻轻靠在她的肩膀上，呼吸渐渐变得均匀。何岚汐能感觉到肩膀传来的重量，能闻到王菀头发上淡淡的洗发水香味，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又暖又软。

她没再开电影，只是点开了一个文档，在里面慢慢打字——写她们第一次在操场看星星，写雨天共享的耳机，写藏在笔记里的画，写运动会上的搀扶，写翻墙时的惊险……每一个字都带着温度，像在把那些珍贵的时光，都小心翼翼地藏进屏幕里。

凌晨三点，窗外的天还是黑的，包间里的暖光却显得格外温柔。何岚汐转头看着靠在自己肩上的王菀，对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像在做什么甜甜的梦。她忍不住掏出手机，悄悄拍下了这一幕——屏幕光映着王菀的睡颜，像幅温柔的画。

她把照片设成了手机壁纸，又轻轻摸了摸王菀的头发，小声说：“别担心，画册没了我们再画，南方的海我们也一定会去。以后不管遇到什么，我都陪着你。”

王菀似乎听见了，在梦里轻轻“嗯”了一声，头往她肩膀上又靠了靠。何岚汐笑了，把手机收起来，继续在文档里打字，指尖在键盘上跳跃，像在弹奏一首只属于她们的歌。

天快亮时，王菀醒了。她揉了揉眼睛，看见何岚汐还在打字，屏幕上满是密密麻麻的字，都是她们一起经历的事。“你一夜没睡？”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睡了一会儿。”何岚汐赶紧把文档保存好，关掉页面，“你饿不饿？我去买早餐，楼下有卖豆浆和包子的，还是热的。”

王菀点点头，看着何岚汐跑出去的背影，又看了看电脑屏幕——虽然文档关了，可她刚才瞥见的那些字，却像颗颗小太阳，落在她心里。她伸手摸了摸肩上的校服外套，又摸了摸身上的毛衣，突然觉得，这个在网吧里的通宵，比任何一个安稳的夜晚都让她难忘。

何岚汐提着豆浆和包子回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两人坐在沙发上，一边吃着早餐，一边看着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空。豆浆还是热的，包子是豆沙馅的，是王菀最爱吃的口味。

“等我们考上大学，”何岚汐咬了口包子，突然说，“就去南方的海边，租个带阳台的房子，晚上一起看星星，白天一起捡贝壳。我负责找贝壳，你负责画下来，我们还要把那些画订成一本大画册，比之前的还厚，还好看。”

王菀看着她眼里的期待，像藏着一整个星空，突然笑了：“好。到时候我们还要一起去看傻狗阿福的电影，一起吃草莓圣代，一起……一起把所有没做的事都做一遍。”

“一言为定！”何岚汐伸出小拇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要给对方买一辈子的草莓圣代。”

王菀也伸出小拇指，勾住了她的手指。豆浆的热气在两人之间散开，像层温柔的雾，把那些未说出口的心愿，都裹进了清晨的阳光里。

离开网吧时，太阳已经升起来了。金色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把校服上的泥点都照得亮晶晶的。何岚汐拉着王菀的手，往学校的方向走，两人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像两只紧紧依偎的小鸟，飞向充满希望的未来。

王菀看着身边叽叽喳喳的何岚汐，看着对方眼里的阳光，突然觉得，就算经历过被锁的门、被撕的画册，就算在网吧里通宵，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身边有这个人，会陪着她一起面对所有困难，一起把不完美的时光，都变成甜甜的回忆，一起走向那个画满南方的海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