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王菀房间的台灯还亮着。暖黄的光打在摊开的数学卷子上，那些曾经熟悉的公式突然变得陌生，像缠在一起的毛线，怎么也理不清。

她揉了揉发涩的眼睛，抬头看向窗外——月光把梧桐树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书桌上，像道沉默的叹息。

已经是连续第三天失眠了。自从上次母亲把“前五十”改成“年级前十”，她的神经就像被拉紧的弦，连做梦都在背英语单词、算三角函数。书桌上的咖啡罐空了两个，眼底的青黑也越来越重，可每次拿起笔，脑子里就会浮现出母亲期待又严厉的眼神，手忍不住发抖。

“再刷五道题就睡。”王菀给自己打气，伸手去拿旁边的习题册，指尖却不小心碰倒了咖啡杯。褐色的液体洒在卷子上，晕开一片深色的印记，像块难看的疤。她盯着那片污渍，突然觉得鼻子发酸，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砸在卷子上，和咖啡混在一起。

为什么就不能再努力一点？为什么总是达不到母亲的要求？为什么连简单的数学题都做不出来？无数个“为什么”在脑子里打转，让她喘不过气。她把脸埋在臂弯里，压抑的哭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只有书桌上的台灯，默默地陪着她，散发着微弱的光。

第二天早上，王菀顶着浓重的黑眼圈走进教室时，何岚汐正在给她占座，手里还拿着个热乎乎的肉包。“早啊！”何岚汐把肉包递过来，眼睛亮晶晶的，“我妈早上蒸的，说‘给王菀带一个，让她有精神刷题’。你怎么了？眼睛怎么肿成这样？”

王菀接过肉包，咬了一口，却没尝出什么味道。她摇了摇头，把书包往椅子上一放，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没什么，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何岚汐皱了皱眉，没再追问，只是从口袋里掏出颗草莓糖，塞进她嘴里：“先吃颗糖，甜的能让人变开心。我爸说，压力大的时候就吃点甜的，比喝咖啡管用多了——上次我模拟考没考好，吃了半袋草莓糖，第二天就满血复活了！”

草莓的甜味在舌尖散开，稍微缓解了心里的苦涩。王菀看着何岚汐，想说些什么，却又把话咽了回去——她怕自己的负面情绪影响到对方，更怕说出“前十”的压力后，连何岚汐都会觉得她没用。

一整天的课，王菀都在昏昏沉沉中度过。语文课上，老师讲的古诗像催眠曲；数学课上，张老师写的解题步骤变成了模糊的线条；就连最喜欢的美术课，她拿着画笔，却怎么也画不出像样的线条，只能对着空白的画纸发呆。

何岚汐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午休时，她拉着王菀躲到操场的角落，语气里满是担忧：“你是不是有心事？跟我说说呗，别憋在心里。上次我跟我妈吵架，就是跟你说完才好的，你忘了？”

王菀看着何岚汐真诚的眼睛，终于忍不住把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我妈把目标改成年级前十了，她说要是达不到，就不让我去考联考。我这几天都睡不着，做题也总错，我怕……我怕我做不到。”

“什么？前十？”何岚汐皱起眉，“阿姨也太严格了吧！你上次模拟考都考了二十多名，已经进步很大了！再说了，排名有那么重要吗？你比上次努力，比上次做得好，这就够了啊！”

“可我妈不这么觉得。”王菀的声音低了些，“她总说‘别人能做到，你也能做到’，可我就是……就是没那么厉害。”

“别这么说！”何岚汐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格外坚定，“你已经很好了！你数学比我好，画画比美术老师还厉害，上次你帮李昊补数学，他都进步了十分！跟自己比就好，不用跟别人比——你看我，上次历史考六十，这次考六十五，虽然还是没及格，可我进步了啊，我妈还夸我了呢！”

王菀被她逗笑了，眼泪却差点掉下来。她知道何岚汐是在安慰她，可那些话像股暖流，顺着耳朵流进心里，把那些紧绷的神经都慢慢抚平了。

下午放学时，王菀收拾书包，手伸进侧兜时，突然摸到一张软软的纸。

她掏出来一看，是张折成小方块的纸条，上面是何岚汐歪歪扭扭的字迹，还画了个吐舌头的小人：

“王菀，你已经很好了！不用逼自己达到别人的要求，跟自己比就好。上次你比我多对三道数学题，上次你画的星空比以前好看，这些都是进步呀！

要是睡不着，就给我发消息，我给你讲冷笑话，保证让你笑到睡着！对了，我在你书包里放了块巧克力，饿了就吃，甜的能让人变勇敢！”

纸条的背面还画了个小小的太阳，旁边写着“加油！我们一起考去南方看海！”。王菀捏着纸条，指尖触到纸上未干的墨迹，心里暖暖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这次却是甜的。

她往书包侧兜摸了摸，果然摸到一块包装精美的巧克力，是她最爱吃的黑巧克力口味。原来何岚汐早就看出了她的不对劲，偷偷给她塞了纸条和巧克力，像个偷偷送糖的小天使，把温暖藏在细节里。

“走啦！”何岚汐背着书包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妈说今天做红烧肉，让你去我家吃，顺便帮我补数学——你可别想跑，我还有三道题不会做呢！”

王菀点点头，把纸条小心翼翼地夹进课本里，像藏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

她看着何岚汐蹦蹦跳跳的背影，看着对方眼里的光，突然觉得，前十的压力好像没那么重了——因为她知道，就算没达到母亲的要求，就算做得不够好，也会有人在意她的进步，在意她的努力，在意她是不是开心。

走到何岚汐家楼下，王菀突然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何岚汐：“岚汐，谢谢你。”

“谢什么？”何岚汐笑了，“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你的压力就是我的压力，我们一起扛。再说了，你帮我补数学，我帮你缓解压力，这叫‘互帮互助’，懂不懂？”

王菀忍不住笑了，跟着何岚汐往楼上走。楼道里的声控灯被脚步声震亮，映着她们的影子，像两只紧紧依偎的小鸟，在通往梦想的路上，互相陪伴，互相鼓励。

何岚汐的妈妈已经做好了红烧肉，香味从门缝里飘出来，勾得人直流口水。

“快来吃！”何妈妈笑着把碗筷摆好，给王菀夹了块最大的红烧肉，“你最近瘦了，多吃点，补补身体。模拟考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尽力就好。”

王菀接过碗，心里暖暖的。原来何岚汐不仅给她塞了纸条和巧克力，还跟妈妈说了她的压力，让妈妈也来安慰她。

她看着桌上的红烧肉，看着何岚汐和何妈妈温柔的眼神，突然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有何岚汐的陪伴，有何妈妈的关心，还有那些藏在纸条和巧克力里的温暖，都在陪着她，一起面对压力，一起走向梦想。

晚饭过后，王菀帮何岚汐补数学。何岚汐盯着一道三角函数题，皱着眉，像个遇到难题的小老头：“这道题怎么这么难啊？sin和cos到底有什么区别？我怎么总记混？”

王菀耐心地给她讲解，手指在草稿纸上一步步写着步骤。何岚汐听得很认真，偶尔还会提出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为什么sin30度是0.5啊？是不是因为30是半个60，所以就是一半？”

王菀被她逗笑了：“哪有这么算的？你这是‘歪理学说’，考试可不能这么写。”

“可我觉得很有道理啊！”何岚汐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我爸说，学习要讲究方法，我的方法就是‘理解记忆法’，虽然有时候不太对，可我记得牢啊！”

两人的笑声在房间里散开，像串轻快的风铃。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她们的草稿纸上，把那些数学公式都照得暖暖的。

王菀看着何岚汐认真的样子，突然觉得，模拟考的压力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因为她知道，只要身边有这个人，就算遇到再大的困难，也能一起克服，一起把那些紧绷的日子，都变成甜甜的回忆。

回家的路上，王菀摸了摸口袋里的巧克力，又想起那张纸条上的话，心里满是坚定。

她知道，接下来的日子或许还会有压力，还会有失眠的夜晚，但只要有何岚汐的陪伴，有那些藏在细节里的温暖，她就有勇气坚持下去，就有信心面对所有挑战——

因为她不是一个人，她的身边，有最珍贵的朋友，有最温暖的光，还有那个关于南方的海的约定，在等着她去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