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风裹着梧桐叶的影子，在空教室的窗台上晃来晃去。王菀刚把最后一道数学题的解题步骤写完整，就听见何岚汐的笔“啪嗒”掉在桌上——
抬头一看，对方正托着腮帮子打盹，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嘴里还小声嘟囔着“历史年份别混……”，活像只困得睁不开眼的小松鼠。
“别睡了，再坚持会儿就能回去了。”
王菀把刚泡好的热牛奶推过去，杯壁上的水珠沾了点在练习册上，晕开小小的圈，“你昨天不是说，要把这章历史背完再走吗？”
何岚汐猛地惊醒，揉了揉眼睛抓起牛奶，热得她龇牙咧嘴，却还是硬撑着把历史资料摊开：
“谁说我要睡了！我这是在‘闭目背题’，我爸说这样记得更牢！”
她一边说，一边用红笔在“新文化运动”旁边画了个举着喇叭的小人，“你看，把陈独秀画成‘举喇叭喊口号’，我就不会忘他是发起人了！”
王菀被她逗笑了，低头继续整理错题本。教室里的日光灯嗡嗡响着，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叠在摊开的复习资料上，像幅安安静静的画。
偶尔有晚风从窗户缝钻进来，吹得窗帘轻轻晃，带着点初秋的凉，却没吹散空气里的暖意。
不知不觉，窗外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何岚汐正对着一道历史论述题皱眉头，突然听见教室门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又急又重，踩在走廊的地板上，像在敲着什么人的心跳。
王菀的身体瞬间僵住，手里的笔“嗒”地落在纸上。她抬头看向门口，只见母亲站在那里，脸色铁青，眼睛里的怒火像要把整个教室都烧起来。
“你还真在这儿！”母亲快步走进来，声音冷得像冰，“我还以为你真在学校复习，原来又是跟她混在一起！马上考试了，你不琢磨怎么考，整天跟她鬼混，你到底想干什么？”
“妈，我没有鬼混，我们在复习……”王菀赶紧站起来，声音发颤，想解释却被母亲打断。
“复习？”母亲冷笑一声，目光扫过桌上的画纸——那是王菀刚才偷偷画的南方美院校门，白色的教学楼爬满三角梅，旁边还写着“我们的目标”
“这就是你说的复习？整天画这些没用的东西，跟个不务正业的人待在一起，你简直不知廉耻！”
“阿姨！”何岚汐突然站到王菀身前，把她往身后护了护，小小的身板挺得笔直，像棵倔强的小树苗，
“您这话是不是太难听了？王菀没有做错什么，她想考美院不是不务正业，我们一起自习也是为了互相加油，您不能这么说她！”
母亲没想到何岚汐会插嘴，愣了一下，随即怒火更盛：“这里没你的事！我教育我女儿，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来管？要不是你总拉着她不学好，她能变成现在这样？”
“我没有拉着她不学好！”何岚汐的声音也提高了些，眼睛红红的却不肯退让，
“王菀喜欢画画，想考南方美院，这些都是她的梦想，不是不学好！您总说为她好，可您问过她想要什么吗？您撕她的画册，逼她填师范，现在还说她不知廉耻，您这样才是真的在伤害她！”
“你……”母亲被噎得说不出话，伸手就要去拉王菀的胳膊，“跟我回家！以后不准再跟她来往！”
就在这时，王菀突然伸手，紧紧拉住了何岚汐的手。她的手指冰凉，却握得格外用力，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们走。”她看着何岚汐的眼睛，声音虽然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别跟她吵了，我们回家。”
何岚汐愣住了，转头看向王菀——她的眼眶红红的，却没有哭，眼神里藏着委屈，也藏着不让对方担心的温柔。何岚汐反手握住她的手，轻轻点了点头：“好，我们走。”
两人并肩往门口走，母亲还想拦，却被王菀轻轻推开。“妈，我知道您是为我好，”王菀的声音带着点哽咽，却没有回头，“但我有我想走的路，您不能一直把我捆在您想走的路上。”
走出教学楼时，晚风一吹，王菀的眼泪才终于掉了下来。何岚汐握紧她的手，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别难过了，阿姨只是暂时不理解，等她想通了，肯定会支持你的。”
“嗯。”王菀点点头，把脸埋在何岚汐的外套里——衣服上带着淡淡的洗发水香味，还有点阳光的味道，让她心里慢慢安定下来。
两人沿着路灯往家走，影子被拉得忽长忽短。何岚汐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颗草莓糖，剥开糖纸塞进王菀嘴里：
“我妈早上塞给我的，说‘给王菀带一颗，甜的能让人开心’。你看，就算阿姨现在不理解，还有我呢，还有我妈，还有我爸，我们都会支持你的。”
草莓的甜味在舌尖散开，混着眼泪的咸味，却格外让人安心。
王菀看着何岚汐亮晶晶的眼睛，突然笑了：“你刚才跟我妈吵架的时候，像只炸毛的小狮子，特别凶，却也特别勇敢。”
“那当然！”何岚汐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我爸说，遇到对的事，就要勇敢一点，不能怂。你想考美院，想跟我一起去南方，这些都是对的事，我肯定要帮你！”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比了个“加油”的手势，“下次要是阿姨再骂你，我还帮你挡着，咱们俩一起跟她讲道理，总有一天能让她理解的！”
王菀忍不住笑了，眼泪还挂在脸上，嘴角却弯了起来。她知道，现在的路或许很难，母亲的不理解像块石头压在心上。
但只要身边有何岚汐，有这份紧紧握着的手，有草莓糖的甜味，她就有勇气走下去，就有信心等到母亲理解的那一天，等到她们一起走进南方美院的那一天。
走到王菀家楼下时，何岚汐突然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明天我们还去自习好不好？我把我爸给我找的美院备考资料带来，咱们一起看，一起加油。”
王菀用力点头，眼里满是坚定：“好，我们一起加油。”
两人分别时，何岚汐又叮嘱了一遍：“要是晚上睡不着，就给我发消息，我给你讲冷笑话，上次我讲的‘铅笔和橡皮’的笑话，你不是说很好笑吗？”
王菀笑着答应，看着何岚汐跑远的背影，心里突然充满了力量。
她摸了摸口袋里剩下的草莓糖，又想起刚才何岚汐挡在她身前的样子，转身往家走。
楼道里的声控灯被脚步声震亮，映着她的影子，像个小小的战士，在通往梦想的路上，一步步往前走着，再也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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