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的松动

周末的傍晚，何岚汐家的餐桌上飘着红烧肉的香气，却压不住越来越浓的火药味。

何岚汐扒拉着碗里的米饭，看着母亲把“读工科太辛苦”这句话翻来覆去地说，像台不停重播的旧收音机，耳朵都快听出茧子。

“你说你，放着稳稳的师范不学，非要去报什么南方理工的工业设计！”母亲把筷子往桌上一拍，瓷碗被震得轻轻晃

“工科要学力学、学建模，天天跟机器打交道，你一个女孩子家，熬得住吗？以后毕业进工厂，风吹日晒的，哪有当老师舒服？”

何岚汐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嘴里的红烧肉突然没了味道。

她想说“工业设计不是进工厂”，想说“我跟王菀一起做物理题的时候，觉得那些公式特别有意思”。

可话到嘴边，又被母亲严厉的眼神堵了回去——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因为选专业吵架，每次她一开口，都会被母亲的“为你好”压得喘不过气。

父亲坐在旁边，扒拉着米饭没说话，只是偶尔偷偷给何岚汐使眼色，让她别跟母亲硬碰硬。

何岚汐看懂了父亲的意思，却还是有点委屈——她知道母亲是担心她，可这种“担心”，像块湿冷的布，把她心里的火苗盖得快要熄灭了。

“妈，工业设计不是您想的那样……”何岚汐小声辩解，“它要画画，要设计产品，上次我跟王菀一起做物理题，她还说我画的设计图比课本上的还清楚，我觉得我挺喜欢的……”

“喜欢能当饭吃吗？”母亲打断她，声音又提高了些，“王菀那孩子想考美院，你跟着凑什么热闹？她画画有天赋，你呢？你画的小人都像被门夹过的土豆，还想搞设计？”

何岚汐的脸瞬间红了，不是羞的，是气的。

她确实画不好小人，上次给王菀画“南方计划本”，把两人的头像画成了圆滚滚的土豆，还被王菀笑了好几天，可这跟喜欢设计有什么关系？她攥着筷子，指节都泛白了，刚想反驳，却听见父亲突然放下了筷子。

“行了，先吃饭。”父亲的声音不高，却让桌上的气氛瞬间安静下来。他擦了擦嘴，看向母亲

“上次我去学校送资料，刚好路过空教室，看见岚汐跟王菀一起做物理题。那道力学题挺难的，我看了都头疼，岚汐却跟王菀讲得头头是道，眼睛亮得很，比在家背历史的时候精神多了。”

母亲愣住了，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何岚汐也有点意外，她没想到父亲会看见她跟王菀一起学习，更没想到父亲会帮她说话。

父亲转向何岚汐，眼神里带着点温和的期待：

“你想报的那个南方理工，我查过了，工业设计专业确实不错，就是分数线不低，比去年的一本线还高二十分。你要是真喜欢，就自己想清楚，以后别后悔就行。”

“我不后悔！”何岚汐赶紧点头，眼睛亮得像星星

“我跟王菀约好了，她考南方美院，我考南方理工，我们俩的学校离得特别近，周末还能一起去海边画画！我已经把南方理工的招生简章看了三遍，专业课要考的设计基础，我也在偷偷练，肯定能考上！”

母亲看着何岚汐激动的样子，又看了看父亲，最终叹了口气，拿起筷子夹了块红烧肉放进何岚汐碗里：“反正说不过你们父女俩，路是你自己选的，以后不管多辛苦，都别回来跟我哭。”

“妈！您同意了？”何岚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扒着饭突然笑出声，米粒差点喷出来，“我就知道您最好了！您放心，我肯定好好学，以后设计出好看的产品，给您买最好的护肤品，让您比隔壁阿姨还年轻！”

“你这孩子，吃饭都不老实。”母亲被她逗笑了，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赶紧吃你的饭，别噎着。对了，下次让王菀来家里吃饭，我给她做她爱吃的红烧肉，那孩子太瘦了，得多补补。”

“好啊好啊！”何岚汐高兴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我明天就跟王菀说，她肯定特别开心！上次她还说，您做的红烧肉比学校食堂的好吃一百倍呢！”

饭桌上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红烧肉的香气重新变得诱人。

何岚汐一边吃，一边跟父亲聊南方理工的专业课程，从设计素描说到产品建模，眼睛里的光就没暗下来过。父亲听得很认真，偶尔还会给她提些建议，母亲则在旁边安静地吃饭，嘴角偶尔会露出浅浅的笑意。

晚饭后，何岚汐迫不及待地给王菀发消息：“我妈同意我报南方理工了！我爸还帮我说话，说看见我们一起做物理题，夸我眼睛亮！”

没过多久，王菀就回复了，还附带了一张画——画着两个小人，一个举着画笔，一个拿着设计图，背景是南方的海，旁边写着“我们的学校离得好近！”。

何岚汐看着那张画，忍不住笑了。

她能想象到王菀画画时认真的样子，能想象到两人以后在南方的校园里相遇的场景，能想象到周末一起去海边，王菀画画、她在旁边构思设计图的画面——那些曾经藏在心里的梦想，现在终于离得越来越近了。

“对了！”何岚汐突然想起什么，又给王菀发消息，“我妈让你明天来家里吃饭，她给你做红烧肉，你可别迟到！”

王菀很快回复：“好！我明天一定早点到，顺便给你带我妈做的草莓酱，你不是说想吃吗？”

何岚汐看着消息，心里暖暖的。她放下手机，走到窗边，看着远处的路灯，突然觉得，那些曾经以为跨不过去的坎，那些跟母亲的争执，都在父亲的理解和母亲的妥协里，变成了通往梦想的阶梯。

第二天中午，王菀果然早早地来了，手里还拎着个玻璃罐，里面装着红红的草莓酱。

“这是我妈早上刚熬的，说给你带一罐，让你抹面包吃。”王菀把草莓酱递过来，眼睛亮晶晶的，“阿姨呢？我还带了画具，想跟你一起画会儿画。”

“我妈在厨房做红烧肉呢！”何岚汐拉着王菀往厨房走，“走，我带你去看看，她今天特意多加了糖，说你喜欢吃甜一点的。”

厨房飘着浓郁的肉香，何妈妈正站在灶台前翻炒红烧肉，看见王菀，笑着说：“来啦？快坐，红烧肉马上就好，你跟岚汐先去客厅玩会儿，等会儿叫你们。”

“谢谢阿姨。”王菀点点头，跟着何岚汐走到客厅。何岚汐从书包里掏出南方理工的招生简章，跟王菀一起看：“你看，我们学校离你们美院只有三站路，周末我们可以一起坐公交去海边，还能顺便吃你上次说的那家草莓圣代！”

“好啊！”王菀笑着点头，从画袋里掏出速写本，“我昨天画了我们学校的校门，你看——”

速写本上画着南方美院的白色教学楼，爬满了三角梅，门口的石碑上刻着“艺术点亮生活”，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公交车，上面写着“到南方理工”。

何岚汐看着画，心里满是期待：“太好看了！等我们考上了，就把这张画印成明信片，寄给李昊，让他羡慕死！”

两人正说着，何妈妈端着红烧肉走了出来：“吃饭啦！别光顾着看画，快尝尝我的红烧肉，看看是不是比上次好吃。”

王菀和何岚汐赶紧坐下，夹了块红烧肉放进嘴里。甜甜的酱汁裹着软烂的肉，瞬间填满了整个口腔，比上次吃的还要好吃。

“好吃！”王菀忍不住说，“阿姨，您做的红烧肉是我吃过最好吃的。”

“喜欢就多吃点。”何妈妈笑着给她夹了块更大的，“以后常来，阿姨给你做。岚汐这孩子有时候挺调皮的，你多让着她点，要是她欺负你，你就跟我说，我收拾她。”

何岚汐赶紧反驳：“妈！我什么时候欺负王菀了？上次是她把我画成土豆，我还没跟她算账呢！”

王菀忍不住笑了，何妈妈也笑了，客厅里的笑声像串轻快的风铃，温暖又热闹。

吃饭的时候，何爸爸跟王菀聊起了南方美院的专业，还说要是有不懂的，可以问他认识的一个美院老师。王菀认真地听着，心里满是感激。

饭后，王菀帮何岚汐收拾碗筷，何妈妈看着她们的背影，笑着对何爸爸说：“这两个孩子，倒是挺合拍的，希望她们真能一起考上南方的大学，实现自己的梦想。”

何爸爸点点头：“会的，她们那么努力，又互相支持，肯定能行。”

王菀走的时候，何岚汐把她送到楼下，还塞给她一袋草莓糖：“这是我妈买的，你拿着路上吃。我们一起加油，肯定能考上自己喜欢的大学！”

“嗯！”王菀用力点头，手里握着草莓糖，心里暖暖的。

她看着何岚汐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周末的饭桌上，不仅有红烧肉的香味，还有母亲的松动、父亲的支持，还有她和何岚汐之间的约定，这些温暖的瞬间，都在推着她们，朝着南方的方向，一步步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