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夜总是来得慢些。晚上九点，奶茶店外的霓虹招牌已经亮了起来，粉色的灯光在雨雾中晕开，像给街道披上了一层柔软的纱。

王菀站在后厨，手里握着奶精瓶，小心翼翼地控制着比例——先加茶，再加奶，最后放糖，杯沿永远擦得干干净净，连吸管的方向都要和杯身的图案对齐。

"王菀，两杯珍珠奶茶，少糖去冰！"何岚汐的声音从前台传来，甜得像刚煮好的焦糖。她今天扎着双马尾，头上还别了个草莓发夹，是王菀昨天在文具店给她买的。

"知道了。"王菀应了一声，动作虽然不快，却稳得像一台精密的仪器。她把煮好的珍珠捞出来，过一遍冰水，再装进杯子里，动作一丝不苟。

前台上，何岚汐正和客人聊得火热。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两片新月，嘴巴甜得能把石头都融化："阿姨您真有眼光，这款是我们店的招牌，珍珠都是现煮的，Q弹得能跳起来。您女儿真漂亮，像您年轻时一样。"

被夸得合不拢嘴的阿姨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临走时还多买了两杯打包。王菀在后台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何岚汐的社交天赋，简直是奶茶店的"隐形招牌"。

十点过后，店里的客人渐渐少了。王菀把最后一杯奶茶递到前台，何岚汐接过，小心翼翼地在杯盖上贴了个草莓贴纸："给，这是你的。老板说今天我们表现好，多送了两杯。"

"谢谢。"王菀接过奶茶，低头看了看杯盖上的贴纸，突然觉得今天的疲惫都被这小小的草莓冲淡了。

打烊后，老板把店门拉下来一半，留下一条缝通风。何岚汐搬了张小板凳坐在门口的台阶上，迫不及待地吸了一大口珍珠："嗯——好吃！Q弹得像在嘴里跳广场舞！"

王菀在她旁边坐下，轻轻笑了："别吸太快，小心呛到。"

"不会的。"何岚汐摆摆手，又吸了一口，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我爸今天打电话，说我妈把我们高中合照摆在客厅了，还说'王菀那孩子看着就乖'。我妈还问我你最近怎么样，说南方潮湿，让你多晒被子。"

王菀愣住了，随即笑了："你妈真的这么说？"

"真的！"何岚汐用力点头，"我爸还在旁边补充，说'让王菀多照顾照顾你，别总丢三落四'。我就说，'王菀早就把我照顾得很好了，比你们还严格'。"

王菀被她逗笑了，低头喝了一口奶茶。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淡淡的茶香和奶香，甜而不腻。她想起上周给母亲打电话，对方没有像以前那样追问"有没有交男朋友"，只是说"天冷了记得让岚汐也多穿点"。

那一刻，她突然觉得，原来"远方"真的会让人变柔软。

"你妈最近还好吗？"何岚汐小心翼翼地问。

"挺好的。"王菀点点头，"她上周给我寄了一箱橘子，说是家里院子里的树结的，让我分你一半。还让我别总熬夜画画，要按时吃饭。"

"哇！阿姨真好！"何岚汐眼睛一亮，"那我们明天把橘子带到画室，分给同学们尝尝。对了，我们攒的钱已经够买相机了，周末去看看吧？我查了，商场最近在做活动，买相机送内存卡。"

"好啊。"王菀的声音里带着期待，"我想去海边拍照，南方的海应该和北方的不一样。"

"我想拍你。"何岚汐脱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耳朵瞬间红了，"我是说……拍你画画的样子，肯定很好看。"

王菀没有拆穿她，只是轻轻笑了："好，那你就当我的专属摄影师。"

"耶！"何岚汐欢呼一声，又吸了一大口珍珠，突然皱起了眉头，"哎呀，珍珠卡在吸管里了！"

王菀赶紧递过去一根牙签："小心点，别把吸管弄破了。"

"知道啦。"何岚汐鼓着腮帮，小心翼翼地用牙签通着吸管，那认真的样子，像在解一道高数难题。王菀看着她，突然想起了高中时的冬天——那时她们在操场边吃烤红薯，何岚汐也是这样，吃得满脸都是，还不肯承认。

"你在想什么？"何岚汐终于把珍珠通了出来，抬头看见王菀在发呆。

"在想我们高中时的事。"王菀说，"那时你总爱抢我的烤红薯，还说'分你一半是看得起你'。"

"哪有！"何岚汐立刻反驳，"明明是你总说'吃不下了'，我才帮你解决的。再说了，我不是每次都把最大的那块给你吗？"

王菀笑着摇头，没有和她争辩。她低头看了看杯中的珍珠，突然说："岚汐，你还记得我们为什么要来南方吗？"

"当然记得。"何岚汐毫不犹豫地回答，"为了看海，为了看樱花，为了一起生活，为了实现我们的梦想。"

"嗯。"王菀点点头，"还有为了证明给所有人看，我们可以靠自己的努力，过上想要的生活。"

"对！"何岚汐握紧拳头，"我们已经攒够买相机的钱了，接下来可以攒钱去海边旅行。等我们拍到满意的照片，就去参加摄影展，说不定还能得奖！"

王菀笑了："得奖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一起去做这件事。"

夜风轻轻吹过，带着奶茶的甜味和雨后泥土的清香。街道上偶尔有汽车驶过，车灯在水洼中拉出长长的光带。

王菀看着眼前的景象，突然觉得，这就是她想象中的南方夜晚——湿润、温暖，带着无限可能。

"王菀。"何岚汐突然轻声说，"谢谢你。"

"谢我什么？"王菀疑惑地问。

"谢谢你带我来南方，谢谢你和我一起打工，谢谢你每天照顾我。"

何岚汐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小石子，轻轻落在王菀的心湖里，激起圈圈涟漪，"我以前总觉得，未来是件很遥远的事。

但现在，我每天都能看到我们的未来在一点点实现——我们有了同款被子，有了一起打工的夜晚，很快还会有相机，有海边的照片，有樱花道上的合照……"

王菀转头看向她，灯光下，何岚汐的眼睛亮晶晶的，像两颗装满了星光的玻璃球。

她突然想起了很多画面——高中操场上并排的影子，南下火车上交握的双手，宿舍里叠在一起的同款被子，画室里打闹的笑声……

原来，她们的未来，早就写在了这些平凡却温暖的瞬间里。

"我们会有更多的。"

王菀轻声说，"等我们攒够钱，就去更远的地方旅行。我们可以去看雪山，去看沙漠，去看极光。你负责拍照，我负责画画，我们把看到的一切都记录下来，做成一本属于我们的书。"

"好啊！"何岚汐的眼睛亮得像要发光，"我们还要在书的最后一页写一句话——'此去南方，共赴天光'。"

王菀笑了："这不是你在最后一次逛校园时写的吗？"

"是啊。"何岚汐点点头，"但我觉得这句话永远不会过时。不管我们去了哪里，不管我们看到了什么，只要我们在一起，就是'共赴天光'。"

风从树梢吹过，带着奶茶的甜味和南方特有的湿润气息。

王菀突然觉得，原来"远方"真的会让人变柔软。

那些曾经坚硬的棱角，那些不愿轻易示人的脆弱，那些小心翼翼藏起来的情感，都在这片温暖的土地上，被一点点融化，变成了对生活的热爱，对未来的期待，和对彼此的珍视。

"走吧，该回去了。"王菀站起身，把空杯子扔进垃圾桶。

"好。"何岚汐也站起来，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两颗草莓糖，"给你，一颗现在吃，一颗留到明天。明天我们去商场买相机，我要拍你笑起来的样子，肯定比今天的奶茶还甜。"

王菀接过糖，轻声说了句："谢谢。"

两人并肩走在回学校的路上，路灯把她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像两条紧紧相依的路，延伸向远方。

王菀突然觉得，这个第一次一起打工的夜晚，会成为她们记忆中一颗闪亮的星，照亮她们在南方的路，也照亮她们共同的未来。

在这个南方的夜晚，在这条充满奶茶香味的街道上，她们的故事，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