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森林公园

林以央闻言抬眸，浅瞳里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像薄冰上融开的细痕，只从喉间溢出一个字：“行。”两人踏出奶茶店时，巷口石阶上坐着位卖竹扇的老奶奶。吴清森抬眼扫过身侧的林以央，没多话，径直走过去挑了两把竹骨扇。

七月的日头正烈，森林公园门口的柏油路被晒得发烫，脚踩上去感觉鞋底的胶都要化了，吴清森走在前面，脚步刻意放得缓，时不时侧过身看一眼身后的人——林以央出门就扣了顶鸭舌帽，帽檐压得极低，只露出一截线条冷硬的下颌，步子迈得又大又沉，倒像是在跟脚下的路较劲。

“大门进去右拐有片竹林。”吴清森的声音轻快间裹着点笑意，“进去歇会儿吧，那儿能躲凉。”

林以央没接话，只脚步顿了顿，算是默认了这个提议。

竹林里果然凉快，细碎的阳光透过层层竹叶筛下来，落在积着枯败竹叶的地面上，显出一圈圈的光斑。吴清森从奶茶袋里摸出那两把折叠扇，递过去一把：“刚买的，竹骨扎实，风也大。”

扇面上绘着几株兰草，墨色淡浅，倒有几分雅致。林以央垂眼瞥了瞥，指尖接过扇柄，慢慢展开，轻轻扇了起来，风掠过耳畔，带着点竹篾的清气。

吴清森也打开自己那把，扇面慢悠悠晃着，目光却落在不远处一丛野生的玉簪花上：“你看那朵花，雪白雪白的 ，像是古人诗里会写到的花”

林以央顺着他的视线扫了眼，脸上没什么表情：“野草而已。”

(高冷帅哥吗？有点意思)

“也不能这么说。”吴清森笑了笑，干脆蹲下身，细细看着，“你看它花瓣边缘的纹路，像有人用白丝线一针针绣上去的。七月天这么燥，能在这儿见到这么精致秀丽的花，不容易。”

林以央靠在旁边的竹竿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竹身的棱角——他是临时被组织派来陪这位“任务中心人物”逛公园的，他的本意是结识一下吴家继承人，对这种慢悠悠看花草的节奏本就没什么耐心，可吴清森的声音稳得很，像浸在凉水里的石头，听着竟不觉得烦。

一阵风卷过竹林，竹叶沙沙作响，惊飞了几只停在叶尖的小虫。吴清森忽然起身往旁边走了两步，弯腰捡起个什么东西。等他转回来时，掌心里捏着只蝉蜕，透明的壳还保持着展翅的模样，翅膀上的纹路清晰得能看见细脉。

“小时候总在树下捡这个。”他把蝉蜕递到林以央面前，眼里闪着点细碎的光，像落了星子，“那时候总觉得，这东西跟武侠小说里的金蚕衣似的，能挡刀枪。现在看来小时候的自己真傻”

林以央的目光在那透明的壳上停了半秒，便将目光投向他的手，清瘦好看，片刻间又觉自己此举似乎不太妥当，将目光移向吴清森头顶的竹林。

吴清森浑然不觉，还在絮絮叨叨：“前面好像有个观鸟台，我来之前查过，百度上说能看到戴胜，羽毛红棕配白，还有个尖尖的冠羽……”

话没说完，林以央忽然往旁边挪了半步，抬手就挡在吴清森头顶——一片被风吹落的竹叶正往下飘，恰好落在他手背上，带着点凉意。

吴清森愣了愣，抬头时，林以央已经收回了手，重新靠回竹竿上，侧脸对着他，耳尖却悄悄泛了点薄红，像被竹叶染了色。

“谢了。”吴清森的声音放轻了些，带着点笑意。

(等等，他刚才是害羞了吗？(≧?≦)/)

林以央只“嗯”了一声，声音依旧冷得像冰，却抬手拨了下帽檐，看了眼腕上的表：“走吧，不是要去观鸟台？”

吴清森笑着点头：“好啊。”

两人重新上路，吴清森依旧走在前面，吴清森的脚步比刚才轻快了些，扇面晃得也勤了。林以央跟在后面，帽檐下的目光偶尔掠过路边的野花，又很快收回来，落在前方那人晃动的扇面上——那几株兰草的影子，随着扇面转动，竟像悄悄印在了眼底似的。

他们来到观鸟台前，观鸟台的木质栏杆被晒得发烫，吴清森扶上去的手一触即收。他目光落在远处芦苇丛里扑腾的白鹭上，声音放得很轻：

“咱们这居然还能见到白鹭，我上一次见到它，不知道是在几百年前呢，后来出国了，这么多年一直没见过，我记着小学好像有篇课文就叫白鹭是吧？还要求背诵来着”

站在他身后的林以央像是没听见吴清森的话，下颌线绷得笔直，连呼吸都轻得几乎融进风里。

吴清森也不在意，收回视线，掏出手机翻着百度词条：“我记着这附近该有戴胜的，羽毛配色特别扎眼，就是叫声有点憨，像‘咕咕’的闷响，你听过吗？”

林以央的肩膀几不可察地顿了顿，终于放下望远镜，：“没兴趣。”

吴清森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合上手机：“也是，观鸟确实得耐着性子等。你看对面那片樟树林，百度上说早上应该有斑鸠躲在里面，现在天太热，都钻到树荫深处去了。”

他说着，从帆布包里摸出瓶冰镇的矿泉水，拧开瓶盖递过去，

“喝点水吧，刚在山下便利店买的，还凉着。”

林以央的视线落在水瓶上——瓶身凝着细密的水珠，顺着瓶壁往下滑，在栏杆上积成小小的水痕。他没接，只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个深灰色保温杯，拧开喝了一口，水汽氤氲里，飘出淡淡的中药味，混着竹香，倒也不违和。

“你身体不好？”吴清森瞥见杯里深色的液体，随口问了句。

林以央抬眼看向他，眼神像淬了冰：“跟你有关系？”

(身体不好，啧啧啧，可惜了)

吴清森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却没僵住，只摇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这天气喝热的，容易上火。”他把矿泉水放在栏杆上，自己拧开另一瓶，仰头喝了两口，目光重新投向远处的湖面——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偶尔有蜻蜓点过，漾开一圈圈细纹。

忽然一阵翅膀扑棱的声响，两只灰喜鹊从头顶的松树枝桠里飞出来，翅膀扫过观鸟台的屋檐，留下一串清脆的鸣叫。吴清森下意识转过身抬眼望去，嘴角弯起来：“运气不错，灰喜鹊一家子都在这儿，你看，还有只幼鸟在枝头蹦跶呢。”

林以央朝他看的方向望去，那两只灰喜鹊已经落在不远处的树枝上，正歪着头用尖喙梳理羽毛，他沉默了几秒，拿起手机，镜头缓缓移过去，恰好捕捉到其中一只鸟展开翅膀的瞬间——羽尖的白色在浓绿的树叶间跳脱出来，倒有几分生动。

吴清森注意到他的动作，没再说话，只是安静地陪着，任由七月的风裹着松针的清香吹过，把远处的蝉鸣、近处的鸟叫，还有两人之间轻轻晃动的扇声，都揉进了这片刻的沉默里。

这份松弛的氛围没维持太久。吴清森抬腕扫了眼腕表，指针已悄悄爬向正午，他语气里的温和像浸过冰镇奶茶，凉丝丝的：

“快十二点了，附近有家菜馆的清蒸鲈鱼做得不错。尝尝去”他说着朝公园大门的方向走去。

林以央没立刻应声，却跟了上去，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笔直，透着点拒人千里的冷。

吴清森见他跟了上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方才买的竹扇扇柄，粗糙的竹纹蹭过指腹，倒成了无声的消遣。